侍从嘴角抽搐了一下,别人发誓都是‘不得好死,天诛地灭’之类的,这位姑娘的誓言可真是实在啊!“好,我雷泽对天发誓,若将今晚有关姑娘之事对第三人吐露半句,我家公子就会……断子绝孙,声明尽毁!”
雷泽话音刚落,便见纪尔岚轻巧的跃到那包土边上,先是用手刨了两下,将人从泥堆里扒了出来,然后抓起两只脚,向死鱼一般将他家公子拖了过来……“姑……姑娘……”
“别吵!”纪尔岚义正言辞的打断雷泽,上下打量他一遍,唉,看来人只能自己背着了,她问:“你还能不能走?”
雷泽费力站起,点点头。便听纪尔岚说道:“跟上,远处有人过来了!”
再抬头,便见着纪尔岚小小的个头扛着一个比她高大许多的影子已经跑出老远了。他愕然,即便是他没受伤的时候,背着一个青年男子,也不能如此神速飞奔吧?!但此时不是多想这些的时候,他谨慎的朝四周看了看,将方才吐在地上的血迹掩盖掉,咬牙提起一口气,飞快的跟在纪尔岚身后消失了踪影。
纪家落脚的地方只是个小县城,虽有几家客栈,可深更半夜去敲客栈的门,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太容易被人记住了。她只好直接带人回到自己的房间。
雷泽好不容易跟上纪尔岚,关上窗又吐了两口血,人已经半昏迷了。
纪尔岚问道:“你们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只要撑过今晚。”雷泽强撑着去看横在床榻上的公子,从怀中掏出三个小瓷瓶,一一指给纪尔岚:止血散,解毒丸,续命丹。然后便昏迷了。
纪尔岚左右看看,对着不省人事的两人摊摊手。好吧,救都救回来了,好人做到底。
她当武林祸害的那些年,没少受伤,这些活计都是手到擒来。先给两人止了血,扯了干净的棉布包扎好。她仔细看看二人的脸色,雷泽外伤内伤都不轻,但,止了血,喂了续命丹,以他的身体底子,活命不成问题。
只是这位贵公子……
纪尔岚打量着他,眉如刀裁,鼻梁挺直,薄唇紧抿。即便在昏迷之中,仍然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贵冷漠。她往那双紧闭着的眼睛上看去,想起那日暴雨中相遇,他与她的眼神碰撞的一瞬,那双点漆般深邃的眼睛,其中漫不经心又如履薄冰的思虑神色……
真是个复杂的人。
纪尔岚摇摇头,看了一眼他左手手指上青黑,那浓重的颜色,顺着他指间的脉络一点点的爬上手臂。明显是中了毒。似乎是之前用手拿过的东西上有毒,所以,从手指蔓延向上。
她拿起那瓶解毒丹闻了闻,皱起眉头,不知这药有没有用。
倒出两颗给他塞进口中,等了小半个时辰,手臂上的黑色先是退了一点,随即又继续蔓延向上,显然这药丸无法对抗这种毒。
纪尔岚抿了抿唇,她又没有什么解毒圣药,为今之计,只能残暴放血了。
撕下一块布条将眼前男子的手臂紧紧绑住,见青筋渐渐暴起,纪尔岚手指连点封住几处大穴。将匕首在烛火上烧了片刻,快而准的划开那几条暴起的青筋和指尖。
{}无弹窗纪尔岚头都没抬,依旧吃着手里的肺片,“告状?告什么状?咱们哪做错了?”
“……”纪昀皱着一双与纪融十分相像的眉毛无语了。
纪尔岚笑说:“再说,就算她们想跟爹说什么,又怎么防得住?你能天天跟在她俩后边还是跟在父亲后边?”
就这样,纪昀顺带纪融一整天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直至傍晚金乌坠入远山之时,一行人终于到了落脚的驿站。
没有顾姨娘,婢女们又没带几个,秦氏要近身伺候纪成霖起居。所以,纪昀纪融两兄弟睡一间,纪天姀纪如珺两姐妹睡一间,纪尔岚则得以舒舒服服独自霸占一间客房。
众人都有些劳累,草草用过膳,便洗漱睡下了。只有纪尔岚精力依旧旺盛。因为,她的仇人,可都在那繁华极盛的地方呢。她很快就要到达那里,以偿前世未了的心愿,以报心底不共戴天的血仇。
她的房间在二楼,伸手推开窗子,正好可以遥望远处的山林水泽。
夜风微凉,她深吸一口气,忽然皱了皱眉头。
是血的味道……
她站在窗前,闻着夜风送来的这几丝淡到极致的血腥气,微微眯起眼。远处的天边与暗林仿佛隔着一道界限,无法相融。她目光所及之处,正好看见几条暗影恍惚过去,她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匆匆换了深色的衣物,从窗子借力跃下,悄悄出了驿站。
远远近近的青碧山林,在长风之下微颤,渐渐被夜幕笼罩其中,化为无形的暗影。
纪尔岚如同一只在暗夜中猎食的轻盈猫儿,矮身往远处奔赴而去。以她的经验,那绝对是人的血腥味,能飘这么远,死的人恐怕不少。
她们此时路过下榻的驿站,不过是在一个小小的县城之中。
这种地方,如何会有此等惨烈的拼杀?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方才人影掠过之处,突然,前方长草微动,她警觉的蹲下身子,屏住呼吸。
片刻,不远处传来窸窣轻微的脚步声和低低的交谈声,似乎是方才那些人已经折返。
“老大,咱们明明看见他们往这边过来,怎么会不见人影?!难道他们还有人接应?”
“不可能,这次的行动做了万全的准备,主子势在必得!即便还有人接应,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那人已经受了伤,暗卫也失散的七七八八,决不会跑出太远,咱们分头找,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纪尔岚谨慎的闭着气,长袖掩盖下,手里已经多了把匕首。她听着这些人的脚步声,便知他们身手极好,有些后悔自己太过好奇,简直是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