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尔岚率先下了马车,二人一同入内。因兰贵人的事情皇上盛怒,谁人又敢闲在此处,几乎都出去忙了,只有几个衙役在此候着。几人见了渡王,万分恭敬之下,又对纪尔岚居然能与渡王同行生出了更多的好奇。
纪尔岚也不理会,谢堂前等人都不在,她更自在些,直接吩咐人提了寒江出来询问。
寒江经过一日一夜,人已经逐渐平静下来,只是情绪仍旧存留着昨夜的惊惧和瑟缩。她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枝头上凌寒盛开的柔嫩花朵,细看上去,竟比筱霜更美上几分。只是此时,那种美好,因为风霜摧残而变得模糊,变得脆弱不堪。
“寒江,是否已经冷静下来,能够开口说话了?”纪尔岚的问话直接而柔缓,既告诉对方此时无可逃避,必然要有一个结果,又让对方知道,她们暂时不会去逼迫她,但,这完全取决于她的态度。
寒江能被挑选到兰贵人身边服侍,并不是笨人,她明白纪尔岚的意思,却一时间因为心中的恐惧,不知从何说起。而渡王这样的人物又在一旁看着,她怎么也无法压制住心中的惊慌与惧怕。脸色苍白一片,声如蚊蝇:“你们一定怀疑是我杀了主子,对不对?”
纪尔岚看着她的表情,据实说道:“你的确最有嫌疑,但此事尚未认定,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查清楚之后,才能下定论。所以,你若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便要好生配合,否则,不管你是否是杀人凶手,殉主是免不了的。所以现在,你要想办法戴罪立功,提供必要的线索。”
寒江听到殉主二字,忍不住牙齿打颤,她环抱着双臂,艰难的抑制着自己情绪,说道:“是……我明白的……”她咬了咬下唇,开始说昨夜事情的经过:“昨夜从宫宴上回到云华宫,天色已经不早,主子便说乏了,众人伺候着她歇下,也纷纷回去休息了。”
“昨个儿是我值夜,可主子没一会又起身说睡不着,想吃核桃酪。正好筱霜刚收拾了手头的东西,还没歇下,便也没再叫小丫头上来伺候,亲自去小厨房取核桃酪。我便留在内殿,陪着主子说话。谁知……”她的眼泪似乎因为害怕而迅速凝聚,连带着声音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谁知外面不知是什么发出一声闷响……”
纪尔岚不禁偏头与杨戭交换了一个眼色,她记得昨夜巡守的一名内侍说过,他曾隐约听见一声闷响,但因为声音并不大,以为是错觉,所以并没在意。
寒江手里紧攥这帕子,将眼中的泪水擦掉,说:“自从主子有了身孕,凡事都格外紧张小心,生怕……”仿似咬了舌头,她迅速吞掉了后半句话。
兰贵人新宠在身,突如其来的身孕让她欣喜若狂,然而欢喜之余,也变得疑神疑鬼,日夜防备有人来害她的孩子。但寒江却不好直接说出这样的事情,只能含糊其词,好在纪尔岚似乎明白她的难处,并未过多询问。于是,她转而说道:“主子怕出了什么意外,便让我出去查看。”
“我寻着声音到了中庭,看见一只花猫站在树下,正朝我望过来。我本就怕猫,又见它双眼绿盈盈的,更加害怕,便站在那里没敢发出动静,生怕它朝我扑过来,想等它先走掉。谁知它却也不动,一直站在那,就像护着什么东西似的。我细看之下,原来是一只幼猫倒在那里,好像已经死了……”
寒江抚了抚身上的鸡皮疙瘩,继续说:“我心中犯了嘀咕,便想着退回去叫人过来将它们弄走。又想着主子一个人在屋子里,还等我回话,我便先回了内殿。然后……然后我就看见主子倒在地上,满地的血……”
纪尔岚一边吃着杏仁佛手,一边疑惑的抬头看雷泽,不明白他什么一定要解释这个。
杨戭瞥了雷泽一眼,在一旁说道:“只是怕你常常过来蹭饭,所以留着备用,免得哪一天将我王府的东西都扔光了。”
纪尔岚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主仆二人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杨戭眉心突突跳了两下,说道:“并不是因为你不是外人才不扔的!”
雷泽将脸转向旁边,假装没有听见主子欲盖弥彰的话。
纪尔岚仍旧淡淡的‘哦’了一声,面上的表情好似再说: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外人,你把我当外人很正常,不用内疚,我并不在意。
杨戭脸色一沉,放下筷子,连饭也不吃了。
纪尔岚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怎么就又生气了?她不舍的放下筷子,准备说正事。不然一会这人甩袖走了,她找谁帮忙去查莲心的事。她将今日去蒋府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然后说道:“还请王爷帮忙查一个人的底细。”
“什么人?可是与兰贵人身死之案有关的?”杨戭将头扭到一边,看向窗外,手指轻搓着茶盏,问道。
“正是。”纪尔岚见他还肯好声好气的说话,赶紧敛了神色,说:“徐公子曾得风寒,兰贵人随郑氏去探望过。在那之后,徐公子突然变得痴傻,而当日陪同兰贵人的婢女莲心,在不久之后投井身亡。我想,也许这个莲心应该是知道什么,或是做了什么。”
“所以被人灭了口?”
“嗯,如果莲心还有家人在世,也许能知道些蛛丝马迹。王爷人手充足,想必很快就能调查清楚。”
“好,我会命人去查。”杨戭语气淡淡,问道:“接下来,你是否要进宫?”
纪尔岚并不诧异他有所预料,点点头,说道:“是要在去云华宫去看一看。现在所有摆在面前的疑点,似乎隐隐串联成了一条线。但还有多处不明。第一,凶手究竟是如何在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将兰贵人以那么激烈的手段残忍杀害的。如果凶手不是寒江,那么当时她又在做什么?为什么丝毫没有发觉?或许,她是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