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怎么能死呢?!她还没有将纪尔岚那个贱人碎尸万段!仇恨的火焰霎时凶猛燃烧起来,将她的神思逼得晴明了不少。而下一刻,她看见了燕暻面上那条狰狞丑陋的刀伤,她猛地坐起,却牵扯着双脚一阵剧痛而撕心裂肺的尖叫一声。
那声音嘶哑艰涩难听之极。
杨戭和纪尔岚面色微变,对视一眼,都明白燕凌倾这是被灌了哑药,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燕世成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目中,有股难言的惋惜和愧疚,却也丝毫不能动摇他对燕凌倾的放弃。
燕暻垂目,甚至不敢去看燕凌倾疑惑的目光。纪尔岚看见他面前的地上有一块湿湿的痕迹,在心中叹了一声,到底,燕暻始终没有燕凌倾薄情冷性。
燕凌倾似乎被自己的声音吓住,她呆怔片刻,猛地用手捂着自己的喉咙,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跟本不能咬清任何一个简单的音节。她伸出双手抓住燕暻的袍袖,狠命摇晃,似乎希望对方能给她一个解释。
可燕暻始终沉默不语。
燕凌倾没有得到答案,不由将目光投向四周,猛然间看见杨戭抱着横抱着纪尔岚站在不远处,惊愕,愤怒,怨恨纷纷在她心中暴涨开来,她不顾双脚的疼痛,喉间发出难听的啊啊声,朝纪尔岚扑了过去,却一头栽倒在石床下。
“倾儿!”燕暻一把抱住她,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杨戭见此情景,也被燕世成的心狠手辣惊了一惊,说道:“看来,燕凌倾已经没有办法为自己辩白了。”
燕世成躬身道:“燕凌倾罪大恶极,是为我燕家之耻,老夫决不会姑息此女……”
燕凌倾闻言猛地抬头,她看着燕世成,听着她与渡王的对话,已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哑了。她将目光缓缓转向燕暻,目眦欲裂用尖锐的指甲一把抓向燕暻的脸,燕暻没防备被她抓了个正着,原本已经破相的脸孔又多了五道狰狞的血凛。
燕暻猛地后退,伤痛欲绝的看着此时如恶鬼一般的燕凌倾。
杨戭对燕家众人的行径厌恶至极,不欲再多做纠缠,他看着燕世成这只老狐狸,眯了眯眼,那些女子虽然已经被救出,但似乎都神志不清。他默然片刻,说道:“燕凌倾罪大恶极自不必说,但燕相未免将自己摘得太过干净了些,此事还有待查明,等本王调查清楚,自会有所决断。”
燕世成满面愧色躬身行礼说道:“老臣无异议……”
杨戭闻言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往出口走去。纪尔岚服下解药,此时已经恢复不少力气,轻声说道:“王爷将我放下吧。”
杨戭皱眉看了她一眼,却毫不理会。吩咐雷泽说道:“你让人在上面备好马车。”
雷泽与暮叶对视一眼,都不知王爷要作何打算,纪尔岚这般被王爷抱在怀中,又有燕家人在场,之后……难不成是打算要将她收入后院?
黑暗冰冷的石室中,纪尔岚靠在墙壁上虚弱艰难的喘息着,手中的骨刀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残红。左脚上的鞋子已经被脱掉,脚背上有几道血口,缓缓流出的粘稠毒血在上面留下几道深色的血线,那是她放血祛毒所致。
她已经尽全力控制毒素蔓延,可那种麻木仍旧缓缓的侵蚀着她的血肉,此时几乎整条左腿都失去了直觉。如果她始终无法脱身……
纪尔岚咬咬牙,举起骨刀在大腿根部比了比。
石室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燃着孱弱的微光。此时光影交叠,勉强能照亮她脸上的狠意。前世她死的不明不白,难道这辈子还要这么结束?那些她立誓要守住的东西,那些日日夜夜困扰她的谜团……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即便失去一条腿,她也要活着!
时间在黑暗和等待中被无限拉长,纪尔岚只能凭借自己左腿的知觉判断到底过去了多久。好在燕家没有使用一击毙命的毒药,想必是为了留活口逼供审讯之类的。
一炷香,两柱香……时间越长,腿越麻木,纪尔岚的思绪却越清醒。她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骨刀,想起了前世与今世之间夹着的那段异世之旅。
她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真实,但跟师父所学到的本事都实实在在的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师父,你教给我的,都没有白费苦心。
纪尔岚缓缓闭了闭眼,狠下心,将骨刀紧握在手中,心中计算着如何能快速的肢解一条腿而不丢失性命。半晌,她稳住心神,将裤腿划开,看见原本雪白的肌肤被淡淡的黑气所侵染,心知不能再耽误了。
痛感传来的那一刻,石门轰隆一声巨响,纪尔岚手中的骨刀停在皮肉之上。
她眯眼看向门口,绝世出尘的男子,墨黑的头发在逆光中与玄色衣袍融为一体,游走在暴怒的边缘的冷硬气息,在看见她凄惨情形的那一刻,勃发而出。
杨戭大步走进黑漆漆的石室,蹲下身看她腿上的伤和几乎被黑血凝注的脚,继而直视她的双目,嗓音压抑而沉郁:“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
纪尔岚的笑容却如春花一绽:“救我出去。”
杨戭被她天光拂晓般的笑容一晃,心间只剩下庆幸与心痛。庆幸自己没有错过她的生命,心痛她的坚强和决绝。他一言不发,拽下身上的大氅裹住眼前的人儿,伸出手臂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往外走去。
纪尔岚惨兮兮的靠在杨戭胸膛上,被他坚实有力的臂膀死死环住,安心的松了口气。
雷泽和暮叶等人被杨戭的举动给惊住,却半个字也不敢吐口,只能加快脚步一路跟在后面,时刻保持警惕。
被帘幕遮掩的那些‘活人香’已经被救出,暂时关押在一处石室。燕世成祖孙俩跪在原地,看见渡王怀中抱着纪尔岚从密道之中匆匆返回,相互对视一眼,心下暗叫糟糕。燕暻更觉悔恨,他竟不知纪尔岚如此狡猾,居然躲回了密道,根本没有外逃!
他想着半死不活躺在石床上的燕凌倾的面容,一颗心落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