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皇上的性情,大安宫飞檐斗拱,琉璃锦绣,无一处不精致。宋玉衡从小来往与宫廷,见惯了这些美轮美奂,极尽奢靡的景致。但此时身份变得不同,她对此处的情感也发生了变化。似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情一景都应为她而臣服。
洪仙殿相对于瑞英殿,离皇上的勤政殿更远些。但皇上却常常路过瑞英殿直接去看宋瑶仙。这让宋玉衡心里很不舒服。
“玉妃娘娘驾到!”
内侍一路禀报,宋玉衡却没见妹妹出面相迎,直至被引进内殿,才看见她正在与皇上对弈。她沉眸看了那棋盘一眼,说道:“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这才抬头看向她,道:“免礼吧。”
宋瑶仙见状赶紧上前行礼,道:“请恕妹妹没有出门相迎。”
“是朕让她别出去的。”宋玉衡还没说话,皇上便温言替宋瑶仙解释道:“方才朕在教她下棋,正在兴头上,玉妃不会生气吧。”
宋玉衡面色不变,笑道:“怎么会,仙儿自小身子骨比旁人弱些,是不该到外面吹着冷风,她是臣妾的亲妹妹,臣妾只有紧着她的身子才是。”
“劳烦姐姐记挂。”宋瑶仙微微垂头,将座位让给了宋玉衡,自己站在了她后面。
皇上看了谨小慎微的宋瑶仙一眼,问道:“玉妃是来看望仙儿的。”
宋玉衡笑道:“臣妾姐妹在家中时便是形影不离,此时进了宫,只要无事,臣妾便不自觉的想要往洪仙殿走动。”她说到这,看了一眼皇上的面色,又说:“臣妾不知皇上在此,没有饶了皇上的兴致吧?”
皇上隔着云子拍了拍宋玉衡的手,说道:“玉妃哪里的话,有你们姐妹在,只有给朕解忧,哪会饶了兴致。”
他话虽这么说,却已经起身,道:“朕还有些事要忙,你们姐妹便一起说说话吧。”
两人恭送皇上离开,宋玉衡望着门口紧抿着唇久久不语。宋瑶仙心中忐忑,上前一步,说道:“姐姐,不如……妹妹让人摆膳。”
宋玉衡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也好,咱们姐妹自从进宫之后还没有好好说说话。”
宫中规矩严苛,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宋玉衡这‘好好说话’实在有些牵强。
宋瑶仙知道自己的姐姐性子好强,按照原来的打算,她进宫之后,会一切都听从宋玉衡的吩咐,决不与她去争皇上的宠爱,何况,她心中所爱的男人根本不是皇上。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总是来找自己,反而冷落了宋玉衡。
“姐姐可是有什么话要对妹妹说?”
纪成霖听到纪尔岚的这一声‘父亲’,心中安定了几分。又听她特意来谢此事,便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的女儿不同于一般女子,为父还是要问问你的意思。”
纪尔岚品味‘我的女儿’这几个字,心照不宣的微微一笑,说道:“父亲肯为尔岚思量,尔岚何其感激。这件事的确还有些内情,一定要与父亲说清楚。”
纪尔岚端坐在几案前,眉目凛然,风姿绰约间微微带着几分煞气,让纪成霖又想起那日她出手杀人,毫不留情的一幕。他不由坐的笔直,谨慎道:“有何内情?”
纪尔岚低头抿了一口茶,才低声说了一句:“父亲可知道洪晏是谁?”
纪成霖一怔,随即面色变了变。一开始洪晏来求亲时,他几度欢喜,几乎当场答应下来。还好渡王爷派来人调配他出去,让他有时间冷静的好好想一想。此时看来,渡王也有阻止的意思。只是纪成霖不知道对方是为了纪尔岚,还是为了洪晏。现在听纪尔岚这么一说,他猛然意识到,此事绝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我只知他举目无亲,是金科状元郎,很得皇上的喜欢,即将成为朝中新贵。”
“父亲所知,也是众人皆知。”纪尔岚见他思量的神色,便知他心中有了几分明白,心下不由感叹,前世纪成霖没有她的帮助,仅凭着自己,最终也位极人臣,只不过时间久了一点。能有这样的能耐,自然极其敏锐。
纪成霖神色越发凝重,追问道:“那众人所不知……是为何事?”
纪尔岚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燕’字,又在旁边缓缓写了个‘嫡’字。
空气似乎减缓了流动,变得粘稠了几分,纪成霖倒抽了一口凉气,怔怔的看着桌上慢慢变淡的字迹,久久不能言语。
纪尔岚轻声说道:“父亲可知燕家大老爷有位先夫人?”
纪成霖皱眉道:“倒是听说燕家大老爷的先夫人也是大家出身,只是后来家族败落,她也一病不起,重病卧榻不多时就一命归西了。燕大老爷还为其守了三年,极是情深意重,一时被人广为传颂。你提到她……是何意思,莫不是洪晏与燕大老爷的先夫人有什么关系?可洪晏年纪也对不上,他出生时,燕相的先夫人已经仙去了才对……”
纪尔岚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纪成霖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冷汗直冒,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跌落到地上,叮当乱响一阵摔的粉粹,给他自己吓了一大跳。外面被月息赶到廊下的李业和黄中对视一眼,试探着上前,月息‘蹭’的拔出腰间长剑,说道:“别动。”
两人苦着脸退后,屋里传来纪尔岚的声音:“没事,你们在外面好好守着。”
纪尔岚看着尚在震惊之中的纪成霖,悄声说道:“四大家族与两王的势力平衡已经岌岌可危。燕相在朝中握着多数文臣的话语权,早就是皇上心中的一颗毒瘤,想要连根拔除却又怕动了根本。上次燕家在天下人面前露出那样的丑事,已经把这毒瘤挑破。燕家在百姓心中已经臭不可闻,许多与燕家往来密切的人心思都活泛起来,皇上多么想借此机会给燕家迎头一击。”
纪成霖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半晌才说得出话来:“你是要我趁此机会帮皇上了结这桩心事。”
纪尔岚重新取了一只茶盏给纪成霖斟茶,说道:“正是。”她轻轻笑了一声,说道:“父亲何须费力去结交什么朝廷新贵,您自己就可以成为皇上身边的贴心人。”
纪成霖刚刚落回肚子里的心又提到嗓子眼,砰砰跳的厉害。“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父亲何须多问,我自然会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