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鸿拱手一礼便退出殿外,纪尔岚微蹙眉头。以对方的狡猾多谋,必定已经察觉了事情有异,此时又得知了自己被人操控的实情,一定会趁机逃离。纪尔岚心有不甘,但如今以大局为重,也管不得了。
她说:“端王爷当真如此仇恨大安,不留一丝余地了么。”
端王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起来,仿佛多年的期盼近在眼前,另他年轻了二十载。他缓步走到方才皇帝倒下的地方,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说道:“今日殿上,杀无赦!”
他话音一落,殿内四处藏身的侍卫纷纷现身人前,将众人团团围住。尤其是杨戭和纪尔岚的周围,足有十来人之多,闻之气息脚步声响,便知是极厉害的高手。
户部尚书章显廷冷汗淋漓,脚软的厉害,身下传来一股骚臭。他身边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端王嗤笑一声:“如此人才,如何堪负我朝社稷。动手!”
他一声令下,数十名侍卫一齐举剑朝众人逼近。
杨戭和纪尔岚见状不但没有抽身退去,反而飞身冲进人群,一人一面将殿上之人护卫在自己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众人这才明白,端王为何要将李相等人都召进殿内。铲除异己是其次,最重要的作用,是为了牵制渡王。以杨戭的心性,根本不可能放任李相和各部尚书在眼前被杀。如此前后四顾,更好对付!
刀光剑芒,四面夹击之中,即便杨戭和纪尔岚武艺惊人,此时也分身乏术,还是有人倒在了血泊之中。但,端王的侍卫折损更多,片刻之间已经折了一半。他见纪尔岚花样百出,招式刁钻,一旁又有月息辅助,冷哼一声站起身,从一名侍卫手中接过自己惯用的佩剑,亲自执剑朝她袭了过来。
杨戭在远处看见,心中着急,却被周身侍卫缠住,一时间无法脱身。
纪尔岚不用回头也知道杨戭在时刻关注着她,她大喊道:“王爷,此时万万不可分神,我能应付!”
杨戭一咬牙,收回目光,奋力一个旋身将周身期近的死命侍卫拦腰一斩,飞身过去将勉强躲避杀机的逸王护在左右。
纪尔岚这厢迎了端王一剑,顿时一惊。对方果真是深藏不露,然而她也不是吃素的,立时将手中双剑往两个濒死的侍卫脖子上一插,从腰间抽出软鞭迎向端王的长剑。
因端王的右手之前被纪尔岚的骨刀刺伤,此时是左手用剑,却也毫无凝滞,可见其功夫厉害。他一声冷笑:“黄毛丫头,是要以柔克刚么?!”
纪尔岚邪笑一声,说道:“哼,端王爷的见识也太过浅薄了些!!”
祁太皇太妃的死,是端王继宋玉衡的‘诅咒’之后,为杨戭量身定做的圈套。目的是要在拉下太后母子的同时,给他扣上谋反叛逆的帽子。
但先前乱党之事,杨戭和纪尔岚四两拨千斤破解了局势,另端王的计谋大打折扣,以至于杨戭回京之后,只是行事颇受限制,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浪。
所以,现在端王在相继被戳穿之后,也就没什么必要在隐瞒自己的真实意图。
端王语气平静,但其他人都听出那其中有颇深的怨气,似在深谷之中氤氲许久,满是毒瘴。他说:“本王的生母,着实可怜,在宫中苦熬十年才得父皇偶然眷顾。一朝有孕,却引来杀身之祸。”
众人听他提到祁太皇太妃死时留下的那句话,又提到了自己的生母,都隐隐有了猜测。当年祁太皇太妃虽然受宠,但始终没有子嗣,为了能在宫中永保地位,将其他宫妃的子嗣过继到名下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谁又想骨肉分离,将自己的孩子拱手让给旁人呢。
端王冷冷道:“她为了身下有麟儿绕膝固宠,黑心害了本王的生母。但本王的生母是个执念颇深的人,似乎在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给她造成了难以磨灭恐惧,所以,虽然我的生母已经死了,却还让让她日夜担惊受怕,还得了惊梦的毛病。本王幼年时虽然懵懂,记性却十分的好,随着年龄渐长,也渐渐明白了当年发生了何事,摸清了生母被害的真相。”
他说到这里,突然沉默的下来。纪尔岚看着她十分能理解那种的心情。
原本是母慈子孝,天伦之乐。可突然有一天,你发现这其中有着及其黑暗血腥的秘密,真相在疑惑与不愿相信之中渐渐侵蚀你的思绪,让那些美好温情的情感都突然变了味道。利用,欺骗等恶意慢慢侵蚀住你的内心。在血浓于水和朝夕相伴两种亲情之间,谁又能给出正确的选择?就像秦氏之于纪尔岚,从失望,痛恨,仇怨,最终走到了你死我活。
其实,并没有下定过什么决心,而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一步。
端王说:“至此,本王觉得在这大安,似乎已经没什么值得牵挂的东西,心爱的女人,相依为命的养母,沉迷皇权的父兄,一桩桩一件件,都另本王觉得恶心,失望透顶。”
之后,端王便开始给祁太皇太妃喂药,让她夜里睡得更加不安稳,但对方也只以为是因为年纪渐长多出的毛病,没有任何怀疑。天长日久,祁太皇太妃精神不振,稍微受些刺激便有些失常了。而端王那时又有意引导她,以至她跳下阁楼坠亡。
紧接着,端王利用芳华散播谣言,说‘那个女人’指的是苏冉,借此将目光引开,并将祸水引向渡王,一箭双雕。
纪尔岚趁机问道:“所以,端王爷是想要毁了这个王朝么?”
端王抬眼,眼神变得凌厉,说:“大安已经从内里腐烂,早晚要被吞噬,与其如此,不如让本王来主宰大安的命运。”
“可王爷不觉得借用靖国的力量,是在与虎谋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