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晋的母亲这时候才注意到对面坐着的人,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浅浅笑了下,她认的何沐鱼,这孩子以前经常和赵晋在一起玩。
看到何沐鱼面前没怎么动的牛排,她说,“小鱼也在这里?最近要高考了吧,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等赵晋回来阿姨要他来找你玩。”
“何先生,我和夫人就先告退了,就不打扰您和小鱼用餐了。”赵晋他爸笑着要去拉妻子,妻子翻了个白眼,忍着满脸的怒火,踩着高跟鞋走了。
“等等……”何沐鱼声音不大不小,却已经是他这段时间声音最大的时候了,他问:“阿姨,赵晋出国是不是跟我哥有关系?”
所有人都沉默了。
赵母为难的看着何沐鱼,赵父陪着笑脸,“赵晋出国怎么会跟何先生有关系呢,他这孩子成绩有多差你也知道,待国内连个正经大学都上不了,我这才把他送出国了,你要是实在想他,可以和他打视频电话嘛……”他说到这里,注意到何沐渊的脸色不对劲,话锋急忙一转,“时间来不及了,我得走了。”
何沐鱼起身,神情哀颓,声音却微微带着凄厉,“你们真的以为我是傻子?三言两语就想打发我?赵晋就是我哥逼出国的,您为什么连这都不肯告诉我?何沐渊到底用什么逼你们这么做的?他到底拼什么限制我的人生?凭什么左右我的自由?我真的受够了!”
他抓起面前的刀叉,狠狠朝手背刺去,赵父赵母都吓呆了,反应比眼睛慢半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看见一道黑色的影子抢在他们之前,挡在了何沐鱼面前。
刀叉的尖端刺破了何沐渊的手背,猩红的血冒出来,赵父赵母面面相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何沐鱼放开刀叉,他被吓到了,他不住的摇头,“我不是故意的,哥哥,我不想伤害你的……放开我,我要走,我要出去!”
他推开椅子,要往出跑。
何沐渊拉出他往怀里一扯,摁着他的头放在胸口,他喘着粗气,似乎是在后怕什么,他听见何沐渊强壮的心跳声在他的耳朵两侧响动。
“乖,别闹了。”
赵父赵母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两个的关系不对劲。
不像兄弟,倒像是小情侣。
原先说是赵晋在外面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得何沐渊不高兴了。现在看来,不会是因为赵晋和何沐鱼走的太近,何沐渊的掌控欲太强,就勒令赵晋出国了吧?
何沐鱼的状态不稳定,每天靠吃药稳定着情绪,刚刚受了刺激,居然还想自残。
何沐渊后怕不已,他搂着何沐鱼的腰,把人牢牢困在身上。
何沐鱼的精神状态不好,加上白天要上课,所以刚刚那么一闹,身上就没多少力气了,他几乎是把身体的全部都靠在了何沐渊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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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沐渊抱起何沐鱼,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走了出去,一直到上车,何沐鱼都没有任何反应,他像一具木偶,可以任由人摆布般静静窝在何沐渊的双臂间。
上了车,他就缩在后座角落里,抱着腿不看任何人。
何沐渊边开车边打电话,叫心理医生现在来别墅。
何沐渊到别墅的时候,医生已经到了。
看到何沐渊怀里双眼空洞的人,他愣了下,问:“小少爷怎么了?”
“刚刚受了点刺激。”何沐渊大步走到卧室,把人放在床上,医生跟进来,被何沐渊温柔的动作惊的狠狠眨眼睛,何沐渊把何沐鱼轻轻放到床上,替何沐鱼解开了最上面的纽扣,然后轻握住少年的手,医生注意到何沐渊手背上的伤,忍不住皱眉:“您不去包扎一下吗?”
“不用。”
手背上的伤口越来越狰狞,血痂结成黑色的疮口,不过何沐渊说不用,也没人敢强迫他去做。
这天底下居然有人敢伤害何沐渊?
他真是长见识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现在还活着吗?
“您刚刚说小少爷受了刺激?可以再准确的描述一些吗?小少爷见了什么人?听到了什么话,这些都是可能诱导病情加重的诱因。”
“他知道了他最好的朋友出国的原因。”何沐渊说,“差点用刀叉刺破了手背。”
“原来您手背上的伤,是被小少爷刺破的?”收到何沐渊半是威胁的眼神,医生连忙住口,用笑掩盖慌乱,“对不起,我不要是故意窥探您的,只是有些惊讶而已,对了,您刚刚说他最好朋友出国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原因?或许这才是积压在小少爷心头的心结。”
“你猜的没错,他的朋友是被我弄出国的。”何沐渊平静的叙述着,“因为我不想看见他们离得太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发疯的嫉妒他的朋友,甚至有些时候,会忍不住想做一些出格的事,为了不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我只能让他淡出沐沐的生活。”
“……”医生艰难的舔了下干涩额嘴唇,“您的意思是,您对小少爷有强烈的占有欲?”
“嗯。”
医生的眼睛放到何沐渊轻握着何沐鱼手掌的那只手上,同时注意到何沐渊的眼睛温柔的像清风,在何沐鱼的身上眷恋的不断游走。
“我想……小少爷或许离开您静养一段时间,会好一些。”医生组织着措辞,“您的出现会让他不断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应激性障碍的患者很可能会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请您重视一下小少爷的情况,他之所以不能接受您,不是因为厌恶您,我觉得他只是一直拿您当做敬仰的哥哥,一时无法从兄弟到情侣的转变,您给他一些时间,等机会到了说不定小少爷就可以接受了呢?”
何沐渊眸色沉沉。
“……”
何沐鱼偏过头,一直注视着窗外的景色。
这个年轻的男孩,也才十八岁而已。
医生可怜的想,这种事搁到谁身上谁能接受得了?
“我考虑考虑。”何沐渊稍微做了点妥协。
医生再三叮嘱了禁忌,临走前壮着胆子犹犹豫豫的说,“何先生,我建议您也做一下心理方面的治疗,您的掌控欲已经严重超出正常人所能接受的范围了……您听说过相互折磨这个词吗?偏执欲遇上应激性障碍,只能是从相互折磨悲剧收场。”
“如果您有需求,可以随时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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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沐鱼这几天不出门,就把自己锁房间里,他有时候会对着外面发呆,有时候就静静坐在桌子前面发呆。
他对待何沐渊的态度,回到了从前那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变似的。
可是那日医生说的话,一直回荡在何沐渊耳边。
他的偏执欲是导致何沐鱼痛苦的根源,无论他怎么补偿何沐鱼都不行吗?
他只是想让何沐鱼留在他身边而已。
因为何沐鱼这几天没办法回到学校上课,何沐渊又给他找了个家教,何沐鱼的精神比不上从前,经常走神,家教是个温柔的女孩,她会在何沐鱼发呆的时候,轻抚何沐鱼的额头,用一点也不责备的语气说,“傻瓜,这道题不是这么解的。”
何沐渊撞就见了那么一次,当即就把家教换了。
他忍受不了有人触碰何沐鱼,他看到对方眼睛里浓烈的爱意,就嫉妒的发狂。
医生说的对,他的心理状况比何沐鱼的还要严重。
家教换了,何沐鱼上课没前几天开心,新家教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讲课时用干瘪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题目,何沐鱼听着他的声音,只想睡觉。“何先生。”老先生毕恭毕敬的问了声好,“小少爷困的厉害,要不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吧。”
“嗯,辛苦你了,司机就在门口,让他送你回去吧。”何沐渊蹲在何沐鱼旁边,只比何沐鱼矮一个头,看着何沐鱼在纸上的乱涂乱画,忍俊不禁道:“画的还不错。”
“大哥。”何沐鱼的声音很平静,波澜不惊的说,“乱涂乱画而已。”
“今天过得还好吗?有没有遇到开心的事?”
他们之间的高度差,刚好可以让何沐鱼看见何沐渊手背上的疤,就算被专业的医生处理过,何沐渊的手背上还是留下了刀疤,很丑,很深,让何沐鱼感到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