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韦老夫人在旁边坐着,罗氏三妯娌又都在屏风后头屏息静听,他不好说什么罢了。
瞧见那白细脖子上的一圈青紫,张老太医眼中精光一闪,有了三分怒气,却一声不吭,只管听脉。
收了腕枕,张太医沉声责备:“身子这样虚弱,怎能这样胡闹?昨夜起热想必更厉害吧?好在捂了一夜汗,算是好了三分。我留了药在这里,你要好生吃,七天不许出屋子,一个月不许出院子,三个月不准出府门。”
竟是当成自家孩子一般下了最明确的禁足令。
沈濯愁眉苦脸地答应:“哦。”
张太医看着她的脖子,想了想,又道:“我自己制的活血化瘀的膏药,放在家里没带着。晚上让人送过来。敷上个七天,包好。这七天却不能吃羊肉鱼虾,实在馋了,让人用猪肉做馅子,做了蒸饼吃。”
沈濯小鸡啄米一般点头,乖巧地笑:“是,张爷爷。”
张太医实在没忍住,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站了起来。
韦老夫人也跟着笑着晃拐杖:“我这孙女儿跟张神医有缘,日后有暇,还请您赏光来家里坐坐,跟她爹爹吃吃茶聊聊天。”
张太医满口答应,告辞而去。
众人都对那伤痕闭口不言,沈信行心情也好了三分,微笑着送了张太医出去,自己也就去了衙门。
听说沈濯还得禁足,沈溪的脸色却愁苦起来,拉着冯氏,轻声道:“二姐姐太可怜了。娘,我想把我的新衣服送给二姐姐。”
沈濯最烦这种做派,张口便道:“不不不,还是把我的新衣服送给三妹妹吧。反正我出不去,眼巴巴地看着那些新衣服,除了生气也干不了别的。”
冯氏不悦:“濯姐儿,你妹妹也是好心。”
沈濯笑得特别假:“我知道啊,我也是好心。二婶娘听不出来么?”
罗氏冷淡地站起来:“微微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就跟溪姐儿的意思也是字面上的意思一样。怎么,二弟妹听出了别的?不如你给我解释解释,别的还有什么!?”
寿眉是韦老夫人第一个得用的大丫头。父亲掌着沈家祖上传下来的最大的一间米粮铺子,大兄大嫂是沈府大姑奶奶沈谧的陪房,姐姐则嫁了外院管采买的管事。
就前两天,罗氏跟韦老夫人商议如如院里那个出缺的衣饰脂粉管事的窝儿,也是直接点给了寿眉小叔叔家的媳妇曾婶。
所以沈濯跟她说话,绝对不绕弯子。
把玲珑支出去,沈濯诚心诚意地拜托寿眉给自己好好收拾收拾如如院:“虽说都是一家子骨肉,非要分清楚房头派别并不现实。但我这院子实在跟筛子一样,什么阿猫阿狗都安插得进来。
“寿眉姐姐是咱们家的世仆,估计这院子里谁是谁的谁,你比我娘还清楚。拜托姐姐帮我好生掌掌眼。我也不求一个偷奸耍滑的都没有,但好歹,别存着害我的心。”
寿眉低眉顺目:“二小姐放心。”
沈濯接着笑道:“我当然放心。你是祖母亲手调理出来的,不是祖母倚重,我都想抢了我身边来。可惜那样就太不孝了。寿眉姐姐可有徒弟?”
寿眉想了想:“奴婢才多大,就谈得上收徒弟了?不过奴婢跟玲珑的娘费婶子很熟,倒是可以跟玲珑多走动走动。”
沈濯大喜,先道了谢,又拉着她攀谈起来。
直到秋嬷嬷和月娘回来,沈濯才在她们的催促下睡了。
罗氏听说了沈濯敲诈鲍姨奶奶的事,又好气又好笑,摇头对芳菲唠叨:“你说这个财迷是随了谁?她爹爹虽说在官不言商,但是眼光一等一。进京时买的铺子,哪个都回了本赚了钱。我的嫁妆也不少,翡翠盏琉璃碗,玛瑙杯子白玉盘子,她从小到大摔了多少?现在又拿着那个跟人家说事儿去!”
芳菲笑个不停,道:“婢子倒是觉得这口气出得挺痛快的。二小姐又不在乎那些钱。不是昨儿晚上就直接放了库里了,连看都没看一眼的?”
正说着寿眉来了,含笑请安,又谦恭商议如如院的人事。
罗氏心领神会,知道这是沈濯请了尚方宝剑来收拾家中这些错综复杂的仆下,遂一一都依了寿眉的话办了。
唯有到了月娘这里,罗氏和寿眉都有些迟疑。
毕竟是沈濯曾经最宠的丫头。
罗氏起身去西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