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淡淡地看了吕妈妈一眼,道:“砸完了,不还是要掏摸我的嫁妆去给她再布置么?还不如摔咱们的。好歹我屋里现在不摆值钱的东西了。随他去砸。”
这个时候,莲姨娘和沈佩自然是躲得远远的。
唯有住在西厢房的沈溪,安静地站在窗前看着正房,脸上淡漠的表情,与冯氏如出一辙。
罗氏的话应验了。
归海庵不仅掌庵师太硬气,随便一个小尼姑,也是一看刑部的官衣就炸毛。
一位脾气暴躁的尼师,干脆一手把穿着海青、戴着僧帽的沈簪拎到了众人面前,一根手指几乎要戳到沈簪眼睛里:
“你们看清楚了,这就是沈家那位谋害堂妹不成,被家里人亲手送来修行以赎罪愆的大小姐!
“一应的前因后果,她来时,当着你们家的人,鄙庵的永衍师太都已经问得清清楚楚。若是需要贫尼把她摁了手印的供词拿出来,贫尼这就去拿!”
被沈信诲支使来的恰是一个刚进刑部当差不久的小毛孩子,对归海庵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是一听到这庵堂竟然连沈家大小姐摁了手印的供词都有,不由得顿时一个激灵。
沈大人这是想坑死人吗?
刑部小朋友转身就走,一口气奔到沈府,见着沈信诲,劈头就问:“沈大人说能给小的找个好师父,敢问大人,这师父跟大人是什么交情?”
沈信诲以为这孩子跟自己讨价还价,还笑着跟人家打太极:“比部司的老钟和都官司的老邢,都跟我是好兄弟。”
小朋友利落地一点头:“贵府大小姐罪证确凿,摁了手印的供词就在归海庵里。小人以后会离比部司和都官司远一些。大人再有这等好事,还是照顾旁的兄弟吧。”拱了拱手,扬长而去。
供词!?
还有供词?!
而且是沈簪按了手印的供词?!
人证,物证,供词……
沈信诲觉得眼前一黑。
完了。
沈簪,完了。
罗氏说到最后,身直如松,眼利如剑。
沈信诲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大嫂,你也不必咄咄逼人。我知道大兄如今是礼部的右侍郎,座师又得圣上倚重,所以走到哪里旁人都让他三分。只是这是在家里,又是孩子们的事情,大嫂就算是搬出大兄来,没道理也一样没道理啊。”
罗氏的目光终于投到了他身上,冷笑一声:“我知道上月姨奶奶拿了老太爷的名帖,已经找了老太爷在长安县衙的故旧。所以二弟觉得,即便是打官司,也有几分打得。”
沈信诲脸色微微一变。
她怎么知道的?!
沈信诲多了几分审慎,坐姿也不像刚才松散:“大嫂不要信口开河。我何时说过要打官司了?”
罗氏的目光移开:“那么二弟所谓的查看证据,又是想要做什么?我不想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跟你纠缠。
“我把话撂在这儿:二弟妹那晚的解决方式,我既然已经接受了,就不会再找后账。但是,如果谁想着从我这里把案子翻了,往我女儿身上泼脏水,那咱们就衙门见。”
沈信诲神色变幻。
冯氏和姨奶奶都说,几个关键的人证已经打杀的打杀、遣走的遣走,大房手里没什么实在证据。
可是,为什么罗氏竟然能轻易地把那几个人又都握在了手里?!
那些也就罢了,可以反咬一口说是她栽赃唆使的。
然而中间怎么竟然还有一位太医署的太医?还有什么医案,还入了太医署的档?这又都是怎么回事?
沈信诲觉得沈老太爷和鲍姨奶奶千挑万选,还是没给他找一个如罗氏一般有力的妻族。
冯氏太不中用了!
沈信诲想到平日里最会讨老太爷开心的沈簪,这一切又暂时抛开,只管威胁罗氏:“好!看来大嫂一直捏着这个打算,我干脆如了你的意,到衙门里走一趟。既如此,我儿是苦主,还请大嫂把簪姐儿接回来。”
罗氏站了起来,面色漠然:“衙门传人的时候,我自然会去接你女儿回来。在那之前,我劝你还是不要去归海庵碰钉子。毕竟,永衍师太乃是当年太后的掌宫女官,不比寻常尼师,她是不怕你们刑部的官衣的。”
沈信诲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大嫂从何而知我让刑部的人去归海庵的?”
罗氏不再理他,转身向韦老夫人严正行礼:“母亲,儿媳告退。”
韦老夫人点头:“好生歇息,照顾好我乖乖微微。”
罗氏转身向米氏点头致意,与沈信诲擦身而过,挺胸抬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