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大哭了一场,反倒觉得心里松快了不少。听了她这话,把泪擦干:“我就是为了这个请姨母来的。”
罗夫人听这话里有因,忙问端的。
沈濯叹了口气道:“请姨母随我来,一看便知。”
进了朱碧堂,一片死气沉沉。
罗夫人顿时了然。
看来,罗氏是心灰意懒了。
待问了沈濯竟专门挑了人来伺候罗氏吃饭吃药,叹息一回,罗夫人揭起帘子进了内室。
朱冽跟进去请了安,便被撵了出来。
两个女孩子拉着手在朱碧堂的耳房茶室里坐着,一对一地掉泪。
六奴和窈窕看着,无奈苦笑。
才一会儿的工夫,青冥找了来,屈膝行礼,通知沈濯:“知道二小姐在会客。只是今日的功课还差十张字、六页书。若是哺食后再开始,只怕是来不及的。”
朱冽抹着眼泪骂街:“人家好容易见着姨母表姐,连哭都不让哭痛快了么?这是哪家的女夫子,嫌脸小姑娘我这就去帮她个忙!”
沈濯连忙摁住她,规矩对青冥行礼答道:“姨母稍时便要回去了。午食前我一定回如如院。请孟夫人先教导三妹妹。”
青冥点头,自己去了。
自始至终,连正眼儿都不曾看一眼朱冽。
朱冽从生下来到今天,还是第一次被人无视得这样彻底,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兆头。
沈濯轻轻点拨她:“我们请的这位孟夫人,真不愧是太后娘娘亲封的三品女官。瞅瞅这个丫头,我们家的家生子儿。才跟了孟夫人几天,这通身的傲气,便是我也要让她三分了。”
朱冽还是不高兴:“上了天也是你沈家的下人,就这样对待你的表姐么?”
六奴轻笑:“前几天我们家老夫人把贴身服侍孟夫人的两个丫头的身契都给了夫人了。刚才来的这个,可真不是我们家的人了呢。”
朱冽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罗夫人在罗氏房内,姐妹两个低低地说着私房话。
过了一时,罗夫人告辞。
罗氏依依不舍:“檀姐姐,你若有空,多来看看我。我也盼着有个人来说说这些烦闷。”
罗夫人安慰她:“我得了空必来。何况微微如今这样懂事,你万事都自己解着些,好日子在后头呢。”
罗氏苦笑,点头,命芳菲送客。
沈濯自然知道这些。
她请清江侯夫人来,不是来给弟弟沈承报仇的。
——家丑不可外扬。她就算再怎么愤恨急怒,也不会借助外人的力量来处断沈家的事情。
即便是罗氏的娘家姐姐,也一样。
否则,已经没了儿子的罗氏,要怎样面对她的丈夫呢?
沈濯原主的记忆里,沈信言的确是一个爱妻爱子的好丈夫、好父亲。
然而,没有亲眼看过,她怎么都是不放心的。
她不能让罗氏冒这个险。
清江侯夫人素服来了,只在灵堂看了一眼沈承小小的棺木,便一把将沈濯搂在了怀里:“我可怜的微微……”
沈濯倒在姨母的怀里,终于痛痛快快地嚎啕痛哭了一场。
她已经在偷偷地查沈承的死因了。
寿眉依着她的话,当时便动手封了府。果然,不过半个时辰,两个花锦院的媳妇子就抱着包袱说家里有事,请假回去。
寿眉把人在府外悄悄拿下,又从后门送进来,捆了柴房里。亲自去问沈濯怎么处置。
沈濯瞬间便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她想马上就奔过去,用鞭子、用夹棍、用锤子、用竹签,用所有她看过的知道的,古往今来的刑具,狠狠地在那两个媳妇身上轮番用一遍!
让她们把前因后果、所有的细节都吐出来!
她要知道,第一句话是谁说的,第一个步骤是谁布置的,第一把是谁推的,然后,谁收了消息,谁做主让她们离开,谁给她们引的路、开的门,扫的尾、收的梢!
她要把这中间所有的人都一个个地拿住,细细地问!
但是——
理智告诉她,现在,她,不能审。
现在审了,就是逼着那个幕后的人出手杀人灭口。
罗氏病着,韦老夫人病着,沈信言不在家。自己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娃,独力难支。如果因此让那个人竟然跑了……
颤着双手,沈濯吩咐寿眉把人关起来:“每天一食一水,黑布蒙眼,无论何时都不许摘。”
然后她去查别的。
花园里的其他情形都查不到了。没有任何异常。洒扫的在洒扫,修剪的在修剪。花园每隔七天会把新鲜花分送各房,那天赶得巧,大家去送新来的菊花了。
到了这一步,她知道,不能再查了。
再查,就打草惊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