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如如院的沈濯发现母亲在等自己。
“娘,怎么了?”罗氏最近忙得很,若不是大事,她一般不会来如如院。
可罗氏看起来似乎也不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只是有些不安。
发现母亲的目光有些躲闪地飘向外院,沈濯明白了过来,笑了:“娘,您放心,爹爹不会怪你的。”
被女儿一口道破了自己的心思,罗氏脸上微红,支吾道:“事情又不是我闹出来的……我是担心你爹爹会罚你……”
沈濯嘀笑皆非:“所以您请了孟夫人去见爹爹?让一个外人去跟爹爹说这件事?”
“怎么会是让她去说这个?”罗氏更加不自在了,手里无意识地去摆弄桌上邢窑大口素白瓷花瓶里新摘的大捧海棠,“郑砚天便回来替你爹爹拿一趟换洗的衣衫,他是早就知道那件事了的……”
但是却一直没有任何表态。
母亲这是心里没底了呢!
沈濯笑了起来,却不解释,推她出门:“爹爹才回来,梳洗饮食,哪一样不要您亲自操心?您还有功夫来我这里闲逛?还不快回朱碧堂?仔细让祖母知道,该责怪您怠慢她心爱的长子,不尽职尽责了!”
罗氏无奈,只得一步三顿地回了朱碧堂。
但沈信言的确是从孟夫人和隗粲予口中得知了事情所有的细节、始末。
将一切仔仔细细地交代完整,两个人不约而同站了起来想先走。
二人不由对视片刻。
孟夫人看着隗粲予各种挤眉弄眼,淡淡别开脸,开口:“沈侍郎,令爱殚精竭虑,只为能让你没有这后顾之忧。还望你不要因愚孝束缚,令她这一腔心血付诸东流才好。”
沈信言默默点头。
隗粲予忍不住,还是加了一句:“此事,侍郎也不必再去问旁人了。旁人,都不知道。”
沈信言抬起头来,面上异色一闪。
差事办完,沈信言也一身疲惫回了家,后脚跟进门的还有皇帝的嘉奖旨意:“礼部侍郎沈信言,用心国事,夙夜匪懈,堪为仕林榜样,加集贤殿大学士。给假七日。四月十二始,为三皇子讲学。”另有锦缎钱帛等等赏赐。
集贤殿大学士?
父亲这是已经靠近相位了么?
沈濯跪在沈信言身后听见这个加官,又惊又喜。
接了明黄卷轴,沈信言躬身拱手感激亲自来宣旨的绿春:“怎么会劳绿公公您走了这一趟?里头吃口我家的饮子再走吧?”
绿春挥着塵尾笑眯起双眼,竟不推辞,连连称好。
罗氏立即便命人去端茶果。
瞥见这面白无须、胖胖圆圆的老内侍往自己这里转目光,沈濯果断转身,扶着韦老夫人便要溜走。
“哪一位是令爱?说是孟夫人的高徒?咱家闻名已久,想瞧瞧呢!”绿春笑眯眯的,不紧不慢。
沈信言看一眼撅着嘴的小女儿,只觉得头疼,扶额叹道:“绿公公,您看她作甚啊……”竟比在金殿上还要愁眉苦脸起来。
无奈之下,沈濯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在沈信言和绿春的身后,去了外院待客的花厅。
绿春坐定,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
倒果然是传闻中的好样貌,眉目如画、瑶鼻樱唇,绝色美人的胚子。身量较一般这个年纪的姐儿略高些。
小姑娘梳了双丫髻,穿着一身家常淡青色素缎右衽深衣,从头到脚,全身上下毫无累赘装饰,只腰间悬了一只紫玉环绶。
一看便是被孟夫人照着宫廷礼节训出来的姿态。表情上再不耐烦再骄纵,头、肩、腰、臂、足,却一丝不苟地依足了规矩,极是得体。
绿春心中暗叹:这临波公主就是好眼光,陛下听女儿的话,给三皇子选的这位皇子妃,除去性情跋扈跳脱,其他的,委实没挑!
“二小姐今岁十三了吧?咱家记得,似是五月里的生日?真是个好模样儿!”对于一向鼻孔向天的绿春来说,这样讲话已经是他对外臣释放的最大的善意了。
沈濯抿一抿唇,看向父亲。
沈信言沉了脸,眼中却都是宝爱:“绿公公问话,如何不答?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沈濯嘟起嘴,规规矩矩地冲着绿春屈膝,开口,声音如山泉叮咚,清澈冷淡:“劳公公动问,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