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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里,沈信言和赵慎彼此揖手,算是打了招呼,便再无交流。
绿春看了一眼,心中奇怪,没有做声。
建明帝正沉浸在自己愤懑的情绪里,拍着御案发脾气:“朕一共才三个女儿!小小的新罗,他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惦记朕的宝贝!你们俩,给我想辙!今日解不开这个局,你们俩就都给我把冠带交出来,滚回老家去种田!”
沈信言眉梢都没有颤一丝,拢手低头,认真地欣赏着紫宸殿的地砖。
赵慎瞟了他一眼,也没有做声。
赵慎是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原本在京城众人口中,风评甚好。
但前阵子流传沈家二小姐凌虐亲长的时候,他那次儿媳和老母亲,都唯恐天下不知地在外头大声嚷嚷,不遗余力地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
结果,没过几天,孔老夫人因嘴碎得罪过太后和召南大长公主,又在年轻时因口舌被她的婆母丈夫斥责的消息,忽然也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赵家的名声臭出去了二里地。
孔老夫人气得卧了病。
赵慎打了二儿子一顿。
次媳田氏被婆婆钱氏送去了庄子上养身子。
曹国公夫人景氏上门去闹,赵慎令钱氏转告她一句话:“你田家的烦心事,比我们家只多不少,请回去管管各位令爱罢。”
景氏这才明白过来,灰溜溜地赶紧回家了。
经此一事,孔老夫人的那些闲话,骤然便少了许多。
——这样明显,赵慎怎么会不明白,是谁在中间做的手脚?
旁边这位安安静静的礼部侍郎,可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人畜无害!
皇城。
寿春宫。
太后娘娘、建明帝和临波公主,对坐无语。
最后,太后娘娘终于坐不住了,长叹一声,挥手道:“你们去吧。这件事,我也难以抉择。”
周謇……她不喜欢,不仅不喜欢,甚至还看着很不顺眼。
但是和亲新罗啊,一辈子都见不着临波这孩子了……让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挣扎,甚至日后会因她的身份搅进莫名其妙的国朝朝争……
太后娘娘想起每过七八天就被修剪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手脚指甲,心中万分不忍。
建明帝和临波公主默默地退了出去。
看着临波公主越发怯弱不胜裙衫的背影,太后娘娘忍不住捶着心口对林嬷嬷哭诉:“大秦宗室,里里外外加起来,有一个比得上我的临波吗?她们还容不下她!我的临波啊……”
林嬷嬷觑着眼看见外头皇帝和临波公主走远,贴着耳朵轻声告诉太后:“您老先别急!阿孟传了信儿过来,说沈信言有办法,让您别真上火,没事儿,没事儿!”说着,又使劲儿地攥着太后的手摇了摇。
太后娘娘忙抬手拭泪:“真的?沈家愿意帮忙?”
林嬷嬷笑了笑,轻声道:“阿孟那性子您还不知道?若不是沈信言有把握,她只怕现在已经飞回宫里来跟皇后娘娘当面叫板了,还能熬得住性子,在侍郎府里坐等?”
太后娘娘偏头想一想,自己拿了帕子擦干净眼泪,点头道:“也对。比起老三来,临波才是阿孟的心头肉,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她才不会坐视袖手。”
寿春宫外的曲桥边,满池的荷花开得正是错落有致、娇艳欲滴。
可桥上的父女两个,谁都没心思去看那接天莲叶、映日荷花。
建明帝迟疑了片刻,低声道:“虽然太后不喜欢周謇,但是,这孩子也没什么大错儿……”
一句话,强自镇定了半天的临波头一低,眼泪便似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父皇,我知道您疼我……”
建明帝长叹一声,伸手把女儿搂在了怀里。
不过瞬息,临波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安福长姐那样喜欢周家表哥,您也没松口……我心里都知道,您最疼我……”
女儿肯领情,建明帝心头却更加难过:“临波,真的,要不然,父皇去跟你召南姑祖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