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新宠,水部郎中欧阳堤的传胪儿子,娶了国公府的二小姐,却被沈穆两家的女儿大闹搅了婚宴。
三个人都是陛下近些年新提拔上来的“能吏干员”,穆跃入京一年,摇身一变成了东宫少詹事,而礼部侍郎沈信言甚至还隐隐有了入阁拜相的呼声。
这三家子凑在了一起,全京城的老牌勋贵们都幸灾乐祸地等着看笑话。
可是他们都失望了。
欧阳家并没有因此去陛下跟前告状诉苦,欧阳父子甚至连这回事都表示“不知道呀”。
沈穆两家自从进京就妇人们见了一两面,沈信言和穆跃连照面儿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彼此拱拱手,沈兄穆兄唤一声,罢了。
如今出了这件事,两个人竟然还跟没事儿人一样。尚书省六部二十四司门前遇着,脚下的步子依旧不停,对视一眼,依旧都温和笑一笑,依旧擦肩而过。
可是宫里,建明帝案前,却是一场轩然大波。
地上抖抖颤颤跪着一排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
绿春蔫头耷脑地佝偻着身子站在一边,听着建明帝已经半个时辰不歇气的臭骂。
“连谁给太子出的这个主意你都查不出来,朕要你们有何用?”建明帝铁青着脸,拼命克制,手指还是忍不住地抖。
底下一个年轻的,乍着胆子,说了一句:“奴婢并没说谎,太子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听说了,当即就把穆跃叫过去臭骂了一顿……还说让他女儿是惹事的根苗,让她赶紧病逝……”
建明帝冷冷地看着他,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以为朕跟你一样蠢?”
冲着那小内侍使个眼色,绿春弯腰,轻声对建明帝道:“陛下,让他们先走吧。老奴回头悄悄地换了他们就是。”
建明帝哼了一声,别开脸继续生气。
绿春挥了挥手里的塵尾,底下跪着的人们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疾步退了出去。
“穆家门户森严,消息还没送出来。陛下先别生气,弄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再说。”绿春小心翼翼地端了盏热茶给他。
御书房内没了旁人,建明帝阴沉着脸,抬起一双鹰隼一般的利眼,低声喝问:“那沈家呢?”
绿春苦笑一声:“二小姐是被罗氏揪着耳朵进的内院,听说在大房跪了半个时辰,还是老夫人发了话才回了如如院。一回去就请了孟夫人过去。全家都如临大敌。可是等沈侍郎从宋相府上回去,这高高举起,就变成了轻轻放下。只是禁了二小姐的足。”
“宋相怎么说?”建明帝的脸色莫名好转了一些。
“宋相那边虽也吓了一跳,但因对穆大人的人品一直嗤之以鼻,所以没有特别在意。只是让沈侍郎不要理他。”
建明帝眯起了眼睛:“难道真的是朕想多了?”
绿春偷眼看了看建明帝,欲言又止。
建明帝冷冷地看过去,并不作声。
绿春忙低声道:“老奴想起,上巳在芙蓉园,穆家那位小姐,借着二小姐落水一事,很是在皇后跟前出了回风头。皇后娘娘好像非常喜欢她。您说,可不可能是她瞄上了东宫的位置,所以自己闹出来这么一出?”
建明帝白了他一眼:“若果然如此,估计现在已经被穆跃打死了!自作主张的女娃娃,该是罗氏那种管法才对!”
正在此时,外头有内侍小心翼翼地声音响起:“礼部侍郎沈信言请见。”
“哟。送上门来了?”建明帝眉梢高高挑起。
绿春眼珠儿一转,忽然贼笑着附耳过去,嘀咕了两句。
建明帝似笑非笑地瞟他,轻声道:“让沈信言听见你出的这个主意,怕不是要背后找人打你的闷棍了?”
绿春赔笑:“老奴是陛下的人,沈侍郎大小这点子忠君之心还是有的……”
建明帝终于哈哈大笑了出来,挥手令人:“宣。”
沈信言抱着一摞折子走了进来,大冬天的,额角鬓边已经微微见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