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不妨慢慢挑人,不合适的,宁可空缺。
“蒲尚书日后多了我这个属下,还请多多宽宥我莽撞才好。”
沈信言仍旧是最从容镇定的一个。
建明帝笑着连连点头:“信言年轻,自然要多做事。以后朕大约会多多地直接寻他说话,蒲尚书可万万不能误会朕啊!朕还是很倚重你们这些老臣的,你们几位,可是朕的定海神针啊!”
蒲备还能说什么?
什么都被沈信言和建明帝说尽了!
腹诽不断中,蒲备还得端起一脸的温和笑容来:“我巴不得他来多承担一些。也让我歇歇。”
顿一顿,百般按捺也没忍住,加了一句:“自从竹翁去了东宫,我一个人顶得都快累死了……”
建明帝眼底的笑意倏然不见。
宋望之忙拉着蒲备告辞而去。
御书房里没了旁人。
沈信言看着建明帝不加掩饰的怒意,捏了捏额角,疲惫地开口:“陛下,臣大前天夜里,被母亲拉着说了整夜的话。翻来覆去,其实只有一句:以前多好啊。”
建明帝凝滞半晌,颓然一叹:“他们怎么就接受不了变革呢?太祖当年立朝时就说过,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化的,只有变化才是永恒的。朕必定要立太子。六部的人员必定会换。谁都有生老病死。这不是很正常的么?”
“陛下……”
沈信言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拜下去:
“臣,谢陛下信任臣。”
说着,语声哽咽起来。
“臣,必定鞠躬尽瘁、肝脑涂地,报答陛下知遇深恩!”
一语未完,沈信言伏在地上,双肩微颤,竟是哭了起来。
绿春大惊,忙要上前去扶时,却被建明帝一个凌厉眼神止住。
片刻后,建明帝方才一声浩叹,下了御座,龙行虎步,走过去亲手搀了他起来:“同病相怜罢了……信言,你是家中顶梁柱,哭都不敢在家里哭……朕何尝不是……”
说着,建明帝也红了眼圈。
“他是犯了失心疯吗?!
“他是想这就骑到朕的头上来吗?他才进了东宫几天?被喊成太子爷才几天?
“东宫的那些人,哪个在先帝跟前、在朕跟前,不是公忠体国、光风霁月的,怎么就教不好区区一个十八岁的太子呢!?
“还是他们,对付不了朕,就去挑唆着朕的儿子来对付朕……”
建明帝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绿春忧心忡忡地给他端热茶,被挥开,又去给他顺后背的气:“陛下,太子从小跟着您,一向傲气。又从来没见过沈家那样奇葩的事情,心里一愤恨,就不管不顾地说了。如此而已。您可千万别生气。他才多大呢?”
“多大?!朕像他这么大时,已经在先帝御驾亲征的时候,太子监国了!现在你让他监国试试?他不把天捅个窟窿出来才怪!”
建明帝大发雷霆。
绿春无语。
门外小内侍缩手缩脚:“宋相、蒲尚书和沈侍郎求见。”
建明帝还在生气。
绿春看了他一眼,索性令小内侍把人都宣进来——
既然沈侍郎是那个引子,就让引子自己来灭火吧!
三个人进来一看,面面相觑。
宋望之朝着沈信言使了个眼色,抬抬下巴让他去劝建明帝。
沈信言有些为难地看了蒲备一眼。
蒲备挪开目光,抬头看天。
轻轻叹口气,沈信言上前一步,拱手躬身:“陛下,臣回来之后,听说陛下拿到了一份御史台的奏疏,说的是要实行一个什么办法,来遏制朝廷、宫城采买事宜上的随心所欲?”
上来就说正事儿?
这是什么节奏?
宋望之和蒲备忍不住面面相觑。
“信言,朕现在气得肝疼,没心思说那个。”建明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跟心爱的臣子发牢骚。
沈信言默然一会儿,叹了口气,双手拢在了袖子里,低声道:“臣幼子夭折已经一年半了。臣,没儿子可教。体会不到这种教子的苦恼。臣,不知道该怎么劝陛下。”
御书房里的众人都是一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