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静静地看着临波。
那张网,想缚住谁,就缚住谁。
临波不说话,拼命地按住心里的惊涛骇浪,也静静地回望着沈濯。
院门开合。
孟夫人和桑落已经回来了,还有低低的说笑声。
临波忽然扬声向外:“外头等着。”
两个人脚步一听,站在院中,神情凝住。
“二小姐,让我想一想,行不行?”临波轻声道。
沈濯颔首:“可以。”
又笑了笑,眉梢轻挑,眼神幽深:“你手里的人,已经让翼王带走了大半。留在身边的几个,又拨给了章扬一些。所以,剩下的那个,还是留着在自己身边护卫吧。也不要想着动用詹坎。他连章扬都敌不过,何况是我。”
临波的脸色又是一白,表情复杂起来:“二小姐若有这个本事,本宫不禁想问一句,当年令弟……”
又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妾室害死?
沈濯站了起来,笑意不变:“我初初知道先吉妃娘娘留给公主的人手时,非常震惊。心里也常常疑惑一件事:既有这样的力量,如何当年公主和翼王,在清宁殿,过得生不如死呢?”
临波微合双目,深呼吸。
明白了。
就如同母亲是自己和弟弟最不可触碰的痛楚一样,沈承是沈濯的逆鳞。
临波睁开眼,欠了欠身:“我知道了。我想一想。三天后给你答复。”
沈濯颔首,转身拉开门,看向惊疑不定的众人,轻巧地笑了:“公主殿下请各位进来。”
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临波:“哦,北渚先生、隗粲予先生、孟夫人、以及我沈家送给她的两个丫头,公主裁夺着,是等自己大婚后带走,还是这就安置去翼王府。我沈家绝不留难。”
孟夫人的脸色大变。
青冥和长勤更是身子一抖。
临波微笑着,也站了起来,就如同在整理衣襟一般,冲着沈濯低头弯腰,口中道:“过几天吧。过几天我想好了告诉你。”
告辞,离开。
“二小姐想怎么样?”临波的声音罕见地有些发颤。
沈濯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把冷硬收了一半:“到现在为止,我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
“我们家已经被拖下水了。被你,被你弟弟,被陛下。
“原本我爹爹是想要做个纯臣来的。党乱祸国,其奈苍生何?我爹爹四方奔走、鞠躬尽瘁,并不为了千古流芳,更不会是为了某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的知遇之恩。他从最繁华富庶的州县轮转回京,却依旧见了不知多少人间惨事。他尽心竭力地做事,是为了黎庶百姓。
“但是现在他已经做不成纯臣了。
“也许在你们的眼中,赐给我家和我的,都是恩典。但我想要一碗黄米饭,你非送我一筐甜李子。这样的恩典,实非我所愿。
“我想说的是”
沈濯顿了一顿,看着临波更加苍白的脸色,道:
“这桩婚事,我的确不愿意,不同意,不想要。
“但我上有曾祖、祖母和父母亲,下有才两岁的堂妹。我既然姓沈,此事上,就由不得我过分任性。
“所以,退婚一事,我不能做,只能交给你们姐弟。”
临波轻轻咬住了嘴唇。
沈濯,在威胁她。
如果沈濯现在动用她这样庞大的、与自己的势力有各种交织的手段本领,玉石俱焚的话……
临波只觉得自己当年硬送了孟夫人入沈府,也许是自己这辈子犯得最大的一个错误。
“作为交换条件,我可以答应你:若是太子不动你们,我保你们姐弟一世平安。若是你姐弟二人不见容于那些人,我就让那些人灰飞烟灭。”
沈濯面无表情,轻描淡写。
临波大吃一惊,瞠目结舌。
苍老男魂则在沈濯的心里咆哮起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他们答应退婚,你还真要保秦承储称帝不成?!”
沈濯在心里哼了一声。
到时候再说啊,看他们俩表现。
苍老男魂急了:“那你答应我的呢!?你,你可坏了我的大事了!”
沈濯垂下了眼帘,不欲临波看到自己的眼睛可能泄露的异色。
阿伯啊,我答应过会让你好好地呆着,不去找人收了你的余魂。
我也答应了你会好好活着,活到你想要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