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跟我爹爹相处,十分惬意。”
这样的臣子,其实任何皇帝都喜欢。
但是这样的臣子,也要时刻冒着得罪皇帝和其他人的风险。
所以,大家宁可加着小心,把嘴巴闭上一半,也不肯去当这种臣子。
只有沈信言不怕。
“而且,这婚事是赐给我的,相关人等,只有我自己和我爹娘。”沈濯虽然仍然维持着微笑,但邱虎已经感觉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
怎么?这孩子,竟然不高兴?!
“大姑父既然知道了婚旨,想必也知道了我曾上紫宸殿。所以,您不用担心,陛下,想必已经知道我是什么性子了。他不会怪罪您,只会哈哈大笑。”沈濯甚至还淡淡地宽了宽邱虎的心。
被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教导为臣之道,这在邱虎还是这辈子头一遭。
不过,他却觉得,似乎挺正常的。
“好。”邱虎也笑了笑,告辞而去。
沈濯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满意地颔首:“祖母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哪儿啊?两位姑爷都是大爷挑的……”六奴悄悄地把刚从甘嬷嬷那里打听来的八卦告诉她。
“那就难怪了。我爹爹看人,还是一等一地准的!”
说起沈信言,沈濯骄傲地昂着头。
可惜。
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像爹爹一样的年轻人。
若是有,哪怕他是个白衣、一贫如洗、且并无半点读书做官争名逐利的野心,那沈濯也是愿意倒贴嫁妆嫁过去的。
“我娘多幸福啊!”
沈濯由衷地感慨。
晚饭吃得平静无比。
不论是沈濯的婚事,沈恭的流放,还是修行坊那边沦落成了破皮破落户,都没有一个人提起。
从国子监赶回来,看到姐姐姐夫、妹妹妹夫,沈信行开心极了。
所以一顿饭下来,就属他饮酒最多,喝得舌头都大了。也没了往日板正的仪态,一条胳膊搭在邱虎肩上,特别诚恳地要求:“姐夫,你们都别、别离开京城了!大兄一个人太、太辛苦了!我没用,不顶事……姐夫,你们留下吧!母亲也能开心些!”
邱虎哈哈大笑,扶着他的肩膀,对众人打趣:“瞧三郎高兴的!他以为朝廷是我开的?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沈信言病后体弱,自然是不喝酒的,当下捧了一碗女儿亲手给炖的黄芪鸡汤慢慢喝,闻言笑了笑:“陛下是位明君。啸林想继续留在广州,或者想回京任职,只管跟陛下提就是。”
邱虎表字啸林。
当下挑高了眉,不由得看向施弥。
施弥垂眉吃菜,不作声。
沈信言看向施弥,也笑了笑:“雁鸣倒是不该留在京里。你年纪轻,经验未足。这个品级回京,未必有好位置给你。受气不讨好。所以若是有机会面圣,还是要把治理地方的本事显上三分才好。”
听见沈信言叫自己的表字,跟邱虎一般待遇,施弥倒是放松了一些,弯唇笑道:“大兄这话倒是道出了我的心里话。京里各家关系纠结,我这脾性也的确不太合适。”
尤其是,他留在京里,众人虽然知道他也是沈信言的妹夫,但第一个,却会直接把他划到沈信诲亲妹夫那一列去。
——老鲍氏也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敲诈的女婿。
沈恒笑得眼睛眯起来,伸手拍拍已经醉得有点迷糊的沈信行,温言道:“三郎,醉了,饮些解酒汤。别喝伤了。你姐夫妹夫都还要待阵子,有的是你们促膝长谈的机会。”
沈信行乖顺地点头:“是,祖父。我要饮解酒汤。”
看着他一旦跟沈恒说话就一副孺子依赖的样子,邱虎和施弥都笑了起来。
韦老夫人今日简直不能再高兴了,也喝了两三杯葡萄酿,双颧微红。
沈濯见状,回头看了六奴一眼。
六奴会意,悄声吩咐下人们:“撤酒,上解酒汤,还有鲜切的果子和粥点。”
一时众人吃毕,各自散去。
邱虎却停了一停,等到最后,见沈濯从里头出来,笑眯眯地招呼她:“濯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