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春再回头时,小内侍悄悄掩身过来,附耳迅速几句话。
建明帝察觉,咳了一声。
绿春忙陪笑道:“去问了一下。那位百泉僧,的确已经离开洮州了。不过,没有直接去西番,而是去了密恭。”
密恭啊……
那可是个好地方……
沈濯的嘴角弯了起来,心底深处,轻轻地松了口气。
“密恭三州交界鱼龙混杂。偏又是岷山的一道入口。翼王殿下前次已经走过一趟岷山。若真的事情有变,而他又没有力量继续进犯逻些城……”沈濯顺口喃喃分析了起来。
沈信言干咳了两声。
嗯?怎么了?不该说吗?
沈濯有些莫名地看向父亲,目露询问。
“沈净之,什么叫进犯?是应该用那个词儿吗?”建明帝怫然不悦。
“那他就极有可能带着人从岷山回大秦。”沈濯懒得跟他们俩打嘴仗,直接跳到结论,“百泉大师既然已经去了密恭,那必是循着旧路去西番找三殿下了。”
“事情到底如何,消息应该会很快传回来。还请陛下稍安勿躁。”
建明帝犹豫了一下。
就凭一个只懂得煮茶的小和尚?
前头还在灵岩寺被人家轻易地放倒关起来了?
他真能找到儿……?!
“陛下,那个事儿不急。臣女请问,您是真的让臣女带着赐婚旨意来紫宸殿了么?”沈濯像一个真正的普通勋贵家的闺秀一样,关心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来。
沈信言的眉头皱得越发紧,张嘴想要阻止,却又改了主意,抬眼看向建明帝。
“呵呵,朕还当你真的不拿这门亲事当回事呢!”建明帝眼中又露出一丝飞扬的得意。
“不是的,陛下。您想差了。”
少女平静地站了起来,单手握着那一卷明黄缭绫,遥遥朝着御阶递了过去,
“臣女琢磨着,大约如今这一招,平息天下物议,差不多够了。其他的,咱们慢慢看,慢慢办。”
然而令沈信言父女诧异的是,建明帝找他们二人,完全不是为了这件事。
“儿陷在西番了。”建明帝的脸上有一丝疲惫。
如果秦能把西番打痛,吓得他们乖乖送上门来投降示好,那么北蛮那边,曲好歌和彭绌就能放开手脚狠狠地刮一层地皮。
可若是秦竟把自己送进了虎口,那大秦就会陷入史上最难堪的被动局面。
但陇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公然送来了消息:秦等人与洮州已经断了联络,踪迹全无。
沈信言一身家常灰白旧衣,大袖飘摇,没戴幞头,烦恼丝中已经杂了白发,现在只简单挽了个道髻,插了一根乌木簪子。
闻言拧眉:“消息都经了谁的手?”
跟西北战阵比起来,豫章罗家的那点子小事,必须是无足轻重的才对。
这一点,殿上的君臣三人默契共识,就连沈濯,都静静地没有插嘴,微微低了头,看着眼前脚下光亮可鉴的金殿地砖,出起了神。
建明帝见了他父女二人的样子就眯了眯眼,冲着旁边鼻青脸肿的绿春一声冷哼。
绿春当即一瘸一拐地奔了出去,殿门关上时,听见了他独特的气急败坏的尖细嗓子在嚎:“瞎了心的王八犊子!妄测圣意、凌辱朝臣,着杖八十,发掖庭为奴,遇赦不赦!”
八十?!
那不是一顿棍子就直接把人打死完事了?
还怎么发掖廷为奴?
这个就算了。
所以,陛下根本就没有因为罗家的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降罪沈家的意思。
即便是沈家的姻亲们都罢朝了。
沈濯走神走得有些远,直到绿春小意的提醒在耳边响起:“净之小姐,陛下问您哪,可有三殿下的消息?”
“啊?我怎么会有他的消息他去了西番刚才不是说断了联络么……”沈濯抬起眼来一脸茫然。
建明帝和沈信言都哭笑不得地瞪着她。
沈濯眨了眨眼。
呃,不会被绿春坑了吧?
“朕是说,儿临去西番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建明帝板着脸,眼睛里却带着笑。
说到这个沈濯心里就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