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无其他吩咐,臣携弱女且请告辞,静候豫章罗氏和沈氏苏姓案落定。”
沈信言神情淡淡,言辞敷衍。
可这敷衍的言辞,在建明帝听来,却说不出的刺耳难受。
沈信言已经和沈濯并肩而立,各自将“最后”一个大礼恭恭敬敬地行了下去。
绿春在旁边急得抓耳挠腮,眉骨乱跳。
这,这可真不能啊陛下!
咱不说沈信言一家子以后到底会怎么着,如今事情还没个眉目,您这儿照死里宠了两三年的心爱臣子,忽然间就不宠了,连个拿得出手的说法都没有,您就不怕天下汹汹么?!
万一下头的人看人下菜碟儿,这本该还沈家的公道只怕也要打叠起来大半难道就因为您这一个心血来潮,就真的把三殿下已经定好了的岳家毁个彻底不成?!
三殿下还不知道生死呢?他万一大胜回朝呢?他万一在西北立下军功,得了军队的拥戴呢?他万一对丹陛下头站着的沈净之已经掏心掏肺了呢?
您就不怕被儿子兵谏喽?!
可想得再多,没有皇帝的示意,两省大总管也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家父女携手飘然而去,越走越远,也越走越轻松,迈出大殿门槛之时,那一对父女的步伐,简直几乎要飞舞起来
“他们俩怎么不上天呢!?”
建明帝恨恨地咬着牙,声音低得,恨不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绿春没听清,凑过去:“啊?陛下有何吩咐?”
建明帝板起脸来,怫然离座:“朕乏了,要去后头歇歇。”
乏了?
您那哪儿是乏了!您根本就是被抛弃了的表情好吗?
绿春一边腹诽,一边恭敬地伸了手,让建明帝扶着,慢慢地踱到了后殿。
斥退一应服侍的小内侍,燃起了安息香,掖好被子,放下明黄的帐子,绿春刚要退开,却听见建明帝低低地哼了一句话出来:
“老三没事儿。沈家也没事儿。但是朕这个宫城有事儿。绿春,十天之内,理不干净这间城,你就提头来见吧。”
呃?!
这个难道不应该是朕的台词吗?怎么被她给说了?怎么好似还是她在体恤朕,所以主动提出退婚……
等等!
建明帝上下打量着沈濯,心头升起疑惑:“沈净之,你不是不想退婚了么?不是昨天才见过太后……”
建明帝忽然住了口。
那之后她就遇到了有人拿着沈溪的性命算计她,不仅算计她,还算计翼王……
就算是这孩子再怜老,也要在不会心寒的前提下……
沈濯翘了翘嘴角,手臂并不收回:“陛下,如今咱们商议的这个说法,不是正好跟太后她老人家解释?只要太后娘娘不伤心不多想,平安康泰,您让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建明帝有些尴尬。
他的确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豫章那边的事情、沈溪的事情、沈氏苏姓的事情,以及这次沈信言一系的若干人忽然间集体罢朝,让建明帝心生警惕。
这一系的力量,是不是太大了?
若果真是苏姓,那被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沈信言一系,不仅不能如他所愿去跟宋相一系打擂台,还极有可能在将来逼着他给苏家平反……
也许这些在皇权面前都是空话。
可若是沈净之嫁给了儿……
三郎聪明,仁善,并没有什么强大的母族力量。
若是太子不争气,便把这万里江山都交给他,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坏选择。
可他承继宝座的前提,绝对不能是因为有了一个有本事逼宫的妻族。
沈家,已经在这个边缘了。
当年怕儿这孩子无力自保,所以建明帝把沈家强塞给了他。
如今在建明帝明里暗里有意无意的扶植和纵容下,沈家的力量太强大了,建明帝又不想把沈家给他了
沈家给了翼王,太子和卫王何以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