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阴阴一笑,“明儿个一大早,就说孤拉肚子,你去卫王府,请二弟带着穆长史过来,替孤给西番使臣送行。陇右挨着剑南,穆跃是从剑南出身的。孤让他跟西番使臣往一块儿这么一坐,只怕顷刻间就有人会发现他们之间的默契……”
典内讶然之余不由得大喜:“太子爷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太子呵呵地笑着,得意洋洋。
……
……
太子病遁,卫王如和煦春风一般,带着同样温润如玉的穆跃,热情款待了西番使臣,席间不仅不卑不亢,还敲打了几句,并做不经意间,出示了西番再度偷袭洮州的战报,责令他们回去好生跟大赞普讲讲道理。
面对着一对儿一搭一档的尖利软刀子,西番使臣只觉得满口发苦。
他赴的是东宫太子的宴席。那个太子就是个笨蛋,所以他才毫无准备地大大咧咧来吃喝一顿。
可这个最阴柔的卫王怎么来了?怎么还替太子坐了主位?
而且,他的战报是哪里来的?
怎么国内又要兴兵,自己却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有辱国体……
西番使臣只能咬紧了牙关说不知道,说有人冒充,说这是恶意挑拨两国的深厚友谊,说天朝上国不该相信这等空穴来风,说自己回去必要请大赞普彻查。若果然有人做下这等事,不论是西番叛贼、北蛮奸细,还是旁的别有用心的险恶之辈,都一定要拿下送来长安天可汗座前,将之千刀万剐,云云。
卫王笑容可掬地点头赞许。
这一番风度翩翩,又是外交口水仗上的大胜,再度给卫王赢来了如潮水般的称颂。
建明帝听了,哼了一声,转身去了鱼昭容宫中。
绿春跟在后头,叹口气。
赖泥扶不上墙,净之小姐一个字都没说错。
两省大总管亲自跑了一趟东宫,没有求见太子,却拉着太子内坊的典内去喝了半宿的小酒,临到太子平常燕息的时辰了,方才告辞。
典内满面笑容恭送了绿春走,然后惊得满脸是汗地连滚带爬进了丽正殿,嘶声禀道:“老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求见太子!”
虽说内侍们都好大惊小怪,但这位东宫内侍的大头领吓成这个样子,侍卫们也不敢怠慢,连忙进去禀报。
一时,满面潮红的太子迷迷糊糊地坐在大殿上,有些迷茫地问:“孤都睡着了,什么事儿?”
典内看看满殿好奇看着自己的侍卫,咬了咬牙,提着袍子奔了上去,隔着太子宝座的扶手,低声附耳:“陛下动怒。”
太子一激灵,顿时吓醒了,瞪圆了眼睛问:“因为甚么动怒?”
典内急得直跺脚,一边跺脚一边拿眼睛看四周的侍卫。
太子这才明白过来,忙挥手让所有的侍卫都退下,自己也急得跺脚:“快说快说!”
“……国书已签,走不走都有鸿胪寺有礼部,您又没有领这趟议和的差事,您给他们送得哪门子的行?您是太子,是储君,您是什么身份?前儿咱们才跟西番打完仗。三殿下在前线差点儿烧了他们的都城,您这不跟兄弟站在一边儿,您搭理他们干嘛?
“陛下说,说您,说您罔顾手足之情……”
典内把最后这句话含糊过去,眼看着太子的脸色红了白、白了红,连忙又把另一条轻轻说出来:“肃国公怕是有谋反之意……”
“什么!?”太子惊声尖叫。
典内的脸色白纸一般,又跺脚:“您小点儿声!您当东宫都是咱们自己人哪?绿春的手有多长您又不是不知道!全天下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陛下?!”
太子咬牙切齿:“他敢……”
典内连连叹气。
他家的太子殿下真真的,就特么的是个蠢货!
“殿下呀,您知道老奴是从哪儿知道这些话的?这都是绿春今儿晚上亲自亲口来透给老奴的!他透给老奴,不就是想要告诉您吗?您骂人家干吗?”
太子愣了:“那他是什么意思?”
“……西北战事正酣,肃国公就算有反意,这个时候,陛下没证据也动不了他。所以,上回咱们送了东西去之后,他就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