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明帝和鱼妃被他一句直白的话说得都两眼含泪,与他同饮了酒,又忙命将席上所有最珍稀的菜肴都端了他跟前去。
沈濯笑眯眯地看着,转头在人群里找,寻了一会儿,方细细开口:“二兄家的那位长乐县主呢?这样家宴的日子,二兄病着,孩子也没抱来看看皇祖父?”
她若不提,众人早就都假装忘记了那个小小的人儿。
梅妃不情不愿地开口:“自从二皇子妃过世,二皇子卧病不起,长乐县主没人照看。先太后便命臣妾接进宫来,暂住在我宫里。今日吵闹,臣妾怕吓着她,就没带过来。”
“她是陛下的第一个孙辈,出生时又健壮,这场面倒也不会骇着她。我看梅母妃眼底乌青、面有疲态,想来最近又忙宫务、又要照看四皇子五皇子、还要分心照看县主,实在是累着了。梅母妃辛苦,我敬您一杯酒罢。”
沈濯含笑端杯,“皇家子嗣昌盛,不就是给太祖陛下最好的祭礼?”
众人都会看风向的人。沈濯一举杯,立即便有阿谀如潮,格外夸赞梅妃。
梅妃也只得饮酒,满口里想否认,却又无从说起。
“嗯,朕看梅妃是有些疲累。一口气照看那么多孩子,也亏得你耐烦。不如这样吧,袭芳大了,也该自己独居一宫了。昭阳殿往北一点有个留仙宫,给袭芳了。然后把长乐县主送去鱼妃宫中吧,她有个小孩子在身边,也就不寂寞了。”
建明帝笑着就把沈濯想要的结果说了出来。
可是说完,他还瞪了沈濯一眼。
沈濯假装没看见,缩到了秦煐身后。
然而……
太子爷已经成年娶妻,与父皇陛下的妃嫔们,除了养母鱼妃,那都是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
所以,太子爷只管低头吃饭,什么都不知道。
鱼妃笑着用扇子拍了一下钻到自己怀里撒娇的袭芳,笑着感慨:“时光真是一晃……唉……当年带袭芳,还都多亏了临波给我帮手呢……”
闲处光阴容易过。
展眼又是八月初八。
太祖诞辰。
宫里宫外都打点起精神来重新热闹。
然而,太后崩逝,邵皇后禁足,大皇子死了,二皇子圈禁,安福和离后就没出过清宁殿,临波远走西北,太子和太子妃又要去红云寺……
虽然座前还有鱼妃、梅妃和新晋位的几个美人才人说笑,也有袭芳公主带着四皇子五皇子追跑,然而看着空了大半的席位,建明帝心里仍旧不是滋味。
鱼妃见状,温言软语相劝:“先敬贤太后走了没多久,咱们原就该这样简单的。陛下不要伤情。臣妾今儿一早还听太医说,雪美人有了喜信儿……”
这话一出口,建明帝紧锁的双眉没有展开,反而拧成了一个疙瘩:“太后大行才三个多月,她哪里来的身孕?”
“啊,是臣妾不会说话了!雪美人身子娇弱,月信一直时来时不来,所以自己也没注意。直到腰身都粗了,才觉出不对。太医问过脉,发现都快五个月了呢!”
鱼妃急忙解释,掩口笑道,“陛下怕是都忘了她了,就承宠过一回。臣妾早上还说她命好——雪美人,上前来给陛下瞧瞧你的肚子!”
建明帝这才缓了脸色,看看下头站着的怯生生的小姑娘,目光落在她小小的肚子上,别开脸去,对鱼妃道:“宫里许久没有孩子了。她又是头胎,你照顾着她些。”
又淡淡地吩咐绿春:“库里找几样好东西,晚间送去……”
他都忘了这个美人住在哪里。
“妾身住在碧羽殿……”
“嗯,就送去那里就好。你回去坐着吧。”建明帝交代完了便转开脸,对鱼妃叹道:“中秋后朕想去骊山休养一段时间,原本还想带上你和袭芳,结果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怕是又要偏劳你了。”
“陛下枝繁叶茂是臣妾等的福分。”鱼妃对这种空头人情从来都应对极为得体,忽地一抬眼,惊喜道:“今年太子回来得早!”
建明帝忙也朝殿门看过去,却是一身常服的秦煐与沈濯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