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的宫女们战战兢兢,挨着殿门近的,奓着胆子往外偷看一眼,吓得尖叫起来,一群人跌跌撞撞地往后退着。
内侍们倒是大部分还算镇定,眼神儿都偷偷地往绿春处瞟。
只过了半刻不到,陈国公铠甲凛然铿锵走了进来,在殿中单膝跪倒:“启奏陛下,自戌时三刻起,宫中便有黑衣人四处作乱。臣领兵清剿,如今已然全部拿下!皇后娘娘和安福大公主,以及留在宫中的各位娘娘,均安然无恙。”
这么容易?!
怎么可能?!
召南眯起了眼睛,周謇惊疑不定。
“所谓的秘道,皇后娘娘知道,绿春总管也知道。二皇子借来的新罗兵,则被昨日刚刚入京的新罗新使者全部留在了驿馆。还有负责冲击宫门的那些人,早就被大长公主府的厨子在饮食中下了轻微的麻药,对战之时手足无力,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陈国公站了起来,轻蔑地看着召南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让人挑断了我儿的手筋,我若不倾尽全力回报,又怎么对得起当年肃国公当年的一力栽培!?”
“大长公主若还想存着皇族宗亲的体面,不如束手就擒吧。这等情形下,负隅顽抗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沈濯这话是对着召南说,眼睛却一直死死地盯着周行。
那可是个疯子……
果然,周行的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建明帝,此时也不管旁人,狞笑了一声,道:“二表弟,怎么我看着你已经被架空了?好似上至禁军大将下到内侍总管,都已经不听你的话,而是听太子的了?你是不是也要像当年先帝一样禅位了?
“说到先帝,你还记不记得先帝死的时候?太后就在先帝的灵前,乞求你让天赐回宫守灵,被你拒绝后,她是怎么说的?她是不是说你刻薄寡恩、冷情冷性,她有没有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建明帝双手紧紧抓住双膝的衣襟,忽然一张嘴,一道黑色的血箭从口里喷了出来!
“你的次女临波么,她既然到了陇右,我自然已经备好了一份大礼送给她。”
周行看着建明帝的脸色越来越差,心情越来越愉悦,甚至轻轻地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除了残忍,一无所有。
“现在剩下的,就只有殿中的这几位了。你放心。当日你用在我和天赐身上的药,我今天也带来了。一会儿,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儿女们用了这个药之后,当身边只有嫡亲的兄弟姐妹时,他们会怎么做。”
建明帝终于明白了过来,眼中悲愤交加:“原来是你,原来是你们!煊儿幼时就喜欢美丽女子,朕还担心他以后会……可你们竟然故意将他诱入歧途!他身边的那些个年轻貌美的侍卫,都是你们安排的!”
周行放声大笑起来,两只手在桌子上啪啪地拍着,拼命地摇着头,头上的高冠都被摇得歪了。
“我就是要你好生尝尝这个滋味!这样的一缸一生一世都再也洗不清的脏水,泼到你的亲生儿子头上时,我看你能如何!”
周行状似疯魔,凄厉绝望,令人不忍看,不忍闻。
老喻王一声长叹,沉痛地摇着头,不停地捋着几乎全白了长须,痛声道:“骨肉相残,骨肉相残啊!”
“他疯了。”
沈濯无力地看着周行,觉得这个场面再也无法挽回,捏了捏额角,低声靠向秦煐:“不要再继续了。陛下会被气死的。”
秦煐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又抬起眼来看向已经变作木雕泥塑的召南:“我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大长公主解惑。”
召南眉梢动了动,整个人才算回了神,轻轻地吁了口气,点了点头:“当年的确是我看上了江南富庶。便是那些商人,也都是我悄悄地为他们清除障碍,给他们方便,让他们富有起来之后,直接再把钱财拿来用。
“吉家的事,是我让人做的。但究竟是怎么做的,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就是把最有本事的两个孩子都想法子弄开,钱就到手了吧。”
顿一顿,竟露出一丝笑容,看向沈濯,”就像是你弟弟的死,你算在皇后头上虽然也不能说错,但究竟还是甲申吩咐下去,要搅乱沈家,拖一拖沈信言入阁的脚步。然而若非要说是甲申杀了你弟弟,也不对,因为究竟该怎么搅乱沈家,他也管不着。那都是先后两个沈家的眼线自己决定该怎么因势利导做的。“
沈濯的脸色沉了下来。
沈承之死,是她一辈子的彻骨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