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恒的车马队已整齐的在路边摆开,一辆华丽的大马车车窗旁,站着一对母女。
年轻的女子容颜俏丽,百合色的裙袂被晨风吹得翩然,清丽如仙,她正轻声细雨地对马车里的人在说着什么。
大约里面的人认可了她说的话,女子高兴地朝赵元恒福了一福,然后,朝自己的马车走来。
她掀起车帘子,并没有马上坐进去,而是回头朝庄子门口走出来的凤红羽看去,唇角扬起抹得意的笑。
她身边的妇人催着她,“走吧,冰儿。”
“是,娘!”陆冰清抿了抿唇,钻进了马车里,随后,她的母亲罗知音也跟着钻了进去。
赵元吉的车马队也整装完毕,摆在赵元恒的车马队前面。
按着之前的规矩,他是不敢的,可他是打了胜仗的皇子,他走到前面,赵元恒没有反对。
“那不是陆冰清吗?她怎么也来了这么里?”郁敏柔盯着那个新来的年轻女子,瞇着眼对凤红羽说道。
“她是皇上亲封的太子良媛,你忘记了?”凤红羽轻笑一声。
郁敏柔撇了下唇角,“靠非常手段得来的封号而已!”
“人各有志!”凤红羽轻笑。
同凌家三人告了别,凤红羽和郁敏柔也坐进了各自的马车里。
这时,慕容墨和凤昀他们也来到了庄子的门口,凌庄主拉着他们寒暄了几句后,大家各自坐进马车,或是骑马,一行人开始往京城出发。
虽然下过大雨的道路十分的泥泞,但大家都是急于回京,因此,走得很快。
凤红羽和慕容墨的马车,走在最后面。
“累的话就睡,路还很长。”慕容墨将她搂在怀里,温声说道。
凤红羽将头靠在他的胸口,目光望向马车的前方,想着赵元恒的那个眼神,她心有余悸的说道,“慕容墨,你同赵元恒说过话没有?”
慕容墨眯起眼来,低头看着她,问道,“为什么忽然问起他来了?”
“我总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说出来的……感觉,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她眨了下眼,“还是,他被北燕人折磨成了那样?一个战败国的皇子落到敌国人手里,绝不会善待的,没杀他算是不错的,不可能好吃好喝的款待他。身心的折磨,也很有可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情。”
“眼神不一样?”慕容墨眸光闪了闪,“我也觉得他的性情大变样了,便去找他下棋,想以棋探探他的心境。他却说,头受过伤,身体没有恢复好。又问他抚琴的事,他回答,手指受过伤,不会抚出之前的琴音了。”
“他这么说?”凤红羽转过身来,抬头看向慕容墨。
“对,回答得毫无纰漏。”慕容墨点头,见凤红羽皱着眉,笑了笑,“他对我们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威胁,最大的威胁是单于烈!”
凤红羽垂下眼帘来,半晌后,才说道,“对,是单于烈!”
她又重新躺下来,靠在他的怀里。
前一世,慕容墨取了赵氏江山,那么,赵元恒就一定死于慕容墨之手,她何必惧怕?
只有那个单于烈……
一直同慕容墨对持了几十年。
她闭了眼,听着他的心跳,心中觉得分外的踏实,渐渐地,睡着了。
慕容墨没有睡,轻轻地搂着她,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捏着一粒小小的金珠。
单于烈……
。
赵元吉急于回京请功,赵元恒担心三皇子独自称大,凤昀和凤红羽记挂着凤老太爷,慕容墨担心着和凤红羽大婚的事。崔素馨和陆冰清又没有话语权,因此,所有的人都走得很快。
这一天下午,一行人到了离京仅一百五十里的苍云县。
因为一路都下着雨,大家索性全都进城休整,等次日雨停后再行路。
赵元吉记得苍云县县令是个妙人,想住进县衙里去,但慕容墨不想惊动官府,执意要住驿馆。
赵元吉只得同意,赵元恒无可无不可,没有反对。
众人都是便装,驿馆的管事以为是哪个世家的家眷们出行,很是热情的将众人迎了进去。
苍云县离着京城近,城中又有不少名胜景点,常有京中的世家大户们前来游玩,算得上一个比较富裕的县城。因此,驿馆里各个房间的装饰倒也阔气得很。跟富户们家里的屋子,没有什么两样。
北院的房间最宽敞,慕容墨借口说,那儿的几株竹子颇讨凤红羽的喜欢,他当先要了那处院落。
赵元吉一直不敢得罪慕容墨,当然不敢去争了,自己挑了南院住下。
赵元恒只说了一句,“羽表妹喜欢的东西,做表哥的自然得让出来。”便带着自己的随从住进了东院。
剩下的西院,住了凤昀和郁敏柔。
各自的护卫随从,当然是随着各自的主子住下了。
崔素馨主仆和罗知音陆冰清母女几人,没人理他们,被晾在了一旁。外头又下着雨,春日的雨,冷起来,都赶得上冬天的天气了。
几个人只穿着单衣,冷得发抖。
驿馆的管事见这几个女子衣着不俗,又是跟刚才那几人一起来的,不敢怠慢,笑道,“几位也不要着急,南院一侧还有一处院落,里面有四间屋子,正好供你们住下。”
可当崔素馨和陆冰清罗知音三人来到那里时,气得差点叫嚷起来。院子倒是个院子,可是,太破旧了,连朵漂亮的花儿都没有。窗子也是破的,外面下着大雨,里头四个房间里,下着小雨。
而且,屋子小得跟京城府邸里下人们住的屋子差不多大小。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崔素馨想叫嚷,她是容王侧妃,要住好的!
陆冰清也想将自己太子良媛的身份嚷出来。
可两人身旁的嬷嬷拿眼神制止了她们,二人将即将嚷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太子和容王都没有露出身份来,她们两人敢随意透露身份的话,就得挨罚。
“先住着吧!反正明早就要离开。”罗知音年长,劝了下崔素馨,又劝着女儿陆冰清。
两个女子这才忍着怒火住下了,各自吩咐着丫头整理床铺。
“小姐,夫人,虽然外面下着雨,但这床上还是干燥的。”陆冰清的丫头说道。
“就这破地儿,你还高兴,你有出息吗?”陆冰清冷笑一声。
丫头赶紧闭了嘴,不说话了。心中却在讽笑,有本事求太子呀,跟她一个丫头吼什么吼?
罗知音看着嬷嬷煮茶,想着事情。
陆冰清心情不好,等着丫头将床铺好,马上将下人们都赶出去了。
这处小院有四间屋子,正好,她和崔素馨一人一间。各自的丫头们住去剩下的两间。
。
凤红羽只要和慕容墨一同坐马车,就一定会睡觉。
以前,是慕容墨使手段让她睡。后来,是因为慕容墨在身边她心中踏实,在马车的不停摇晃下,她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她睡觉择床挑地儿,现在,只要有慕容墨在身旁,她就一定会睡得安稳。
她越来越依赖他了。
白天睡多了,到了天黑,她反而睡不着了。
慕容墨又找商六他们议事去了。
郁敏柔和凤昀都没有出他们的院子,一对未婚夫妻大晚上呆在一起自然是有亲密的话要说,凤红羽不好去打搅他们,便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逛起来。
这个时候,雨已经停了,空气中飘着木棉花淡淡的花香。
凤红羽闲来无事,便追着香气一路寻去。
常人闻不到这丝淡香,她闻得到。
因为花是红色的,她的鸾园里,就种着几株木棉。
一进春天,花开满树,艳红一片,远远看去,煞是好看。
大雨过后,天上露了轮明月。月色尚好,照得地上雪银一片,凤红羽没有提灯笼,顺着小石板路,缓缓而行。
不多久,她便寻到了香气的源头,果然,两株高大挺拔的木棉树立于北院和东院之间的小花园里。
白天下过雨,树下落了一地的木棉花。
凤红羽提裙正要走过去,忽然听到有人轻轻地喊着她。
“羽表妹。”
她赫然转身朝声音方向看去,只见一丛扶桑花枝旁,站着一个白衣如雪的青年男子。
赵元恒?
月色下,依稀可见,他朝她微微笑着。
他的声音同以往相比,少了份柔和,多了份苍桑与沙哑。大约,是他在北地吃了不少苦的原因吧。
不过,各人的福各人寻,他的败和她无关。
狂妄轻敌,不败才怪!
“原来太子殿下在此散步,小羽不打搅了,告辞。”凤红羽在看到他后,顿时没有了看花的好心情,转身便走。
“其实,我在等你,羽表妹。”赵元恒并没有因为凤红羽的清冷言语而生气,声音依旧沙哑平缓。
他朝她缓缓踱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