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南鸢北笙大婚。

凤红羽笑了起来,“大哥,做了好事不留名,谁知道你做了好事?要不要我去跟大嫂说说?”

凤昱抓着马车帘子,纠结了一会儿,“不用,你去睡觉,少管事儿!”

凤红羽撇了下唇角,“是,我不管,你等着被大嫂骂吧。”

傲骄的男人!

……

凤红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末刻了。

这一天,八月六日,赵国永定公主和北燕北院大王大婚。

两国从此结好,永不开战。

荷影捧着一叠衣衫走进来,放在她的床头前,正要离开,却见她睁着两眼望着窗外发呆,不禁笑了起来。

“小姐醒得这么早?听府里的嬷嬷们说,这儿的规矩是,迎亲的人要到午时才到,你昨晚睡得迟,再睡会儿吧?”又走到她的跟前掖了掖被子,“你跟旁人不同,得多睡。”

凤红羽点了点头未说话。

窗外,天气晴好。有阳光射|进屋里来,暖暖的。

昨晚,她又梦到了前世。

又梦到自己在天狼山的雪地里,徒手搬着三千具冻得成冰块的尸骨,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翻找着,寻着大哥二哥。

几天几夜未合眼,她只找到一只沾着血的鞋子,一个头盔,一把断剑。

却不见大哥二哥的尸骨。

因为,大多的尸骨,都是残缺的,或少头,或断臂膀,或断腿。她分不清头是谁的,腿是谁的。

她只好带着两位哥哥的衣冠回京安葬。

她心中有恨,有冤,却无能力报仇。

是那吃人的皇权害了她的哥哥们,那压在他们家头顶上,重如大山的皇权,将他们凤府的人,赶尽杀绝了。

那是她凄苦的前世。

这一世,哥哥们都没有死。

大哥还活着。

大嫂也还活着,真好。

和亲公主来了北燕,大婚的一切事宜,便都得以北燕的风俗来办。

礼服以朱红色为主,刺绣是大朵的祥云。

头冠是五色的珠玉,不用顶头盖。

新妆后的阮雨宸,眉目如画,更显年轻,她低着头,坐在卧房的床沿边,眉眼间不见欢喜,而是浮着一抹忧色。

凤红羽上前,俯身下来看着她,笑道,“大嫂,大哥马上就来了,你担心什么呢?”

阮雨宸抬眸看了她一眼,低叹一声,“你不懂。”

小羽不懂。

她记起一句话,悔教夫婿觅封侯。

当初,她虽是庶女,但出身大族,后来又掌着整个金陵阮家的生意,配得上他五品将军的身份。

可这会儿,他是北燕手握重兵的王,有自己的封地和族人,她虽是赵国皇帝亲封的永定公主,赐姓赵,但却只是个空头的封号,并未入赵氏皇族的族谱,更无封地。

她和他,已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的身份倍增,要不是那份和亲的婚书,他是嫌弃她的吧?

她都二十出头的年纪了,青春已无,年华已逝。她配不上他了。

所以,他才将二夫人也一并娶进门吧。

“好吧,我不懂,大哥懂你就行了。”凤红羽拍拍她的手,“我去前院看看。”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小羽的脚步声渐渐地远去。

卧房外,传来仆人们的几声笑语声,阮雨宸低着头,更加的沉默了。

宴席一事,自有礼部的官员和齐王世子操办,凤镇川只管带着凤府的暗卫们,做着警戒。

婚礼大致上同赵国的一样,新郎来府上迎娶新娘。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有人欢呼着,“北院王来了!”

阮雨宸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抓着裙子摆。前几天,心中那股子非要跟凤昱讲道理的骄傲劲,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心中只堵着满满的沮丧和失落,还有自卑。

早知如此,不该放他北上的,他和她在赵国的京城里一直住着多好。

他谋一份小差事,她在凤府持家,也不会到如今这样,分别两年,两人险些阴阳两隔的地步。

而且这会儿,他还不记得她了……

不记得了!

唉——

她闭了下眼,长长地叹了一声,心头的愁闷堵得她无法呼吸。

门又“吱呀”一声的开了。

有脚步声,缓缓朝床榻方向走来。

阮雨宸一直低着头,目光散漫看着自己的鞋子尖,她叹了口气,“小羽,让我静一静,你出去自己休息着吧。”

那人未说话,就这么一直走到了她的面前,停下了。

不是女子的鞋子,不是小羽青黛色的裙袂,而是一双墨色的男式牛皮靴子,一身朱色的男子长衫。

她赫然抬起头来。

年轻男子正浅浅含笑看着她,“宸宸,我是昱。”

屋子里,两人在说话。

“我来看你,你不欢喜?”萧燕娇嗔一声,“听说你中了毒,半个肩膀都行动不了,我心疼你。”

“有你这句话,我死都心甘了。”蓝一然喟叹一声。

凤红羽眯着眼,这萧皇后的手里握着重权,把持着整个后宫和朝政。正武帝只要不死,目前整个北燕,都是她一人说了算。

正武帝瘫痪多年不能行走不能坐立,据说,还不能行夫妻之事。

她年纪轻轻守着活寡,要是耐不住寂寞了,心思不正想红杏出墙,可是件很容易的事情,看上北燕有名的美男子蓝一然,收为面首,也没什么奇怪的。

蓝一然又是正武帝早年的门生,出入皇宫也很正常,这二人在宫里正常来往,没人会起疑心。

只是不知行动不便的正武帝,知不知道他们的事情。

但她想着,一个男人再怎么豁达,也不会喜欢自己的老婆给他戴上绿帽子吧?

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一国之君。

这要是让天下人知道了正武帝的丑事,可是会被写入史书,遗臭万年的。

人们不会笑萧燕水性扬花,只会笑正武帝无用,连老婆也看不好。

凤红羽心中,忽然生出一个恶意的想法来。

屋中人,没有再说什么正事,而是说起了情意绵绵的情话。

“燕,我这半边的胳膊还是麻的,行动不便。”蓝一然叹了一声说道。

“你别动,只管躺着,我来动。”

蓝一然轻呵一声笑了起来,带着调侃。

萧燕嗤了一声,嗔道,“你笑什么?”

“一向都我主动的。”

“我今晚心情好,我来服侍你,我的乖乖。”萧燕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尾音拉得长长。

接着,便是解衣带的声音。

凤红羽已经成婚了,对于夫妻之事,她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听到屋里的声音,想起她跟慕容墨的事,凤红羽的脸上不禁一红,但心中生起的却是讽笑。

她暗暗扯了下唇角。

想不到,都可以抱孙儿的萧燕,说起肉麻的情话来,却是信手捻来。那蓝一然也就三十岁的年纪,萧燕比蓝一然大了十多岁,足可以当他娘了。这两人居然也能勾搭在一起?

不过想想,这也没什么。

蓝一然早年时,还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正武帝瘫痪后,他忽然一名惊人了。

官位一升再升,想来,跟萧燕的扶持有着很大的关系。

凤红羽鄙夷地朝窗子看去一眼,悄悄地往后退,打算离开这里。

这时,屋里的蓝一然又说道,“我这毒,我怀疑是永定公主搞的鬼。”

“是她?”萧燕问,“她会施毒?”

“不是她,也是她手下的人!那天赛马时,你不是让我盯着公主吗?我去了林子里,结果,就莫名中了毒。”

“……”

“当时,有公主和萧家的姐妹,还有四个武将家的女儿,这几人的父亲,都是你的人,怎敢害我?那么,就只有那个永定公主了!”

“你放心,最多让她多活一晚,明天我多给你一些人手,你务必给我杀了她!”

凤红羽的眸色闪了闪,唇角浮着冷笑。这一对男女,别人并没有碍着他们什么事,从阮雨宸来北燕的第一天起,他人就各种陷害她。

真是,好人都是一样的,恶人却千种样。

大约萧燕来了,这处小园里,没有仆人和守卫。

凤红羽轻轻松松地出了园子。

冷剑见她出来,马上从树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她的跟前,往小园里看了一眼,低声问道,“羽小姐,你杀了蓝一然吗?”

凤红羽拍拍袖子,扬唇一笑,“我不喜欢亲自动手杀人。”

冷剑一愣,以为凤红羽是不想沾血腥,所以没有动手。他拍拍胸口,“我去!我一刀宰了那小子,替荷影报仇!”

他是个护卫,从小到大,只有赵元恒没有将他当下人看,如今赵元恒不见了,凤红羽主仆并没有歧视他,他焉能不相助于她们?

凤红羽往身后的小园看了一眼,朝他摆了摆手,“走吧,先出去再说。”

“就这么走了?”冷剑不甘心。

“我自有安排!”

冷剑无法,只好跟着凤红羽离开了神勇将军府。

夜色沉沉的神勇将军府,如一只沉睡的野兽,只要一惊醒,随时会吞噬人的性命。

凤红羽转头看了一眼紧半的府门,对冷剑笑道,“有人会替我们杀了蓝一然,我们何必费力呢?”

“谁?”

“正武帝。”

……

离开蓝一然的府邸后,凤红羽让冷剑先回明珠园,她则连夜赶往凤昱的北院王府。

北院王府外,一片沉寂,府前的长街上,空无一人。她身子轻轻地一跃,跳入王府内。

刚站稳脚,马上有人从暗处闪出来。

“谁?”两个暗卫拦着她,一人一把大刀毫不客气的横在她的面前。

“我找北院王。”凤红羽拍拍袖子,微微一笑,“怎么,我白天还来过,到了晚上,你们就不认识我了?”

其中一人听出了她的声音,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原来是孟姑娘,真是误会了,对不住啊,天黑,我们没有认出来。”又一拉身旁的人,“收刀收刀,自己人。”

另一人也笑道,“孟姑娘,请吧,王爷在书房呢,还未睡。”

头一个说话的人说道,“孟姑娘,我领你进府吧,府里设了不少暗卫,你一人这么进去,他们又得误会你了。”

“也好,有劳了。”凤红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