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了,一颗葡萄在说话,我当时更惊讶于这个,也只是少许听了一些话,哦,还有小男孩,小男孩变成了葡萄……”他越说声音越轻,眼皮子开始打颤。
陌如玉摸着夜辰脉门的手发现了他越来越弱的心跳。
“你别说话了,躺一会儿,我给你先挂些葡萄糖……”说到葡萄糖,陌如玉皱了一下眉头,要是这葡萄糖和那个‘葡萄’‘糖’是一个意思那该多好。
“不要了,妖娆还在等我回去……”
“花不了多少时间的,你也不想在你老婆面前露馅吧……”
“那……那你记得叫醒我……我不想她担心……”
他体力不支地又昏死了过去。
凤眠轩里,妖娆和两个儿子正在玩耍,她虽然眼睛看不清,但并不妨碍与儿子交流,床上放满了玩具,她摸到一只大象,对着儿子道:“这是什么呀,这是大象,看,有长长的鼻子……说说看,大象……”
两个娃一岁都还没到,娘都不会叫,哪会说大象,张了半天嘴,也就阿噗一声,碰了几滴唾沫出来,然后冲着亲娘露出两颗玉米粒的傻笑,笑得口水流了一围脖。
星澄大约是觉得自己这么傻笑可能会让亲娘认为自己是个蠢蛋,非常严肃的板起了脸,盯着亲娘手中的大象,咿咿呀呀的叫。
星潼爬去亲娘腿上,搂腰要亲亲,以彰显自己是懂的,不过是给傻弟弟机会,自己不说,让他说。
星澄咿咿呀呀的叫的欢,口水流得也很凶猛,见哥哥去邀宠了,也爬了过去,碰上了,两人的小胖手便像掐架的猫爪子一样,你来我往的挥舞。
妖娆揉了揉两人的脑袋,各亲了一口,“好了,不吵了,该睡觉了。”说完,她看向门口,想着夜辰这会儿怎么还不回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闻到了一股药味,皱了皱眉头,“谁?”
“我……”夜辰蹒跚地走到了床边。
“夜辰?”妖娆朝着他模糊的轮廓摸了过去。
夜辰体力还没恢复,一下就歪倒在她身上。
“你怎么了?为什么身上有药味?”
“没什么,就是累了,先借你的肩膀靠靠。”他语气有些耍赖的意味,半点听不出来虚弱,陌如玉将他背了过来,一路上遮遮掩掩,就怕遇到人,他埋进她的颈窝,耍赖的意味更浓了,“你们家的事情真是多的离谱,忙到现在,好累啊。身上的药味……嗯……阿陌那小子弄的,说我最近宛如日理万机的皇帝,他担心我身体会出问题,逼着我吃补药,都是温补固元的药,没什么……”
“有这么累吗?”
“有啊,你看我都站不稳了。”他环住她的腰,磨蹭她脖颈上的细皮嫩肉,痒得她咯咯发笑。
他无比庆幸她现在的眼睛看不清,否则他现在苍白的脸色根本瞒不过去。
“累的话,你躺下。”妖娆拍了拍床,“我替你按摩一下。”
“这么好……”他顺势躺了上去。
他的脸是雪白的,嘴唇也是雪白的,但这些妖娆都看不见,像模像样地替他按摩肩膀,并说着与儿子相处的一些趣事。
夜辰眼皮子有些沉,她那些话模模糊糊地穿进耳里,那股晕眩又袭了过来,他现在只希望陌如玉让他吃下去的药能赶快起效。
“夜辰?”妖娆见他没声音,推了推他,“你睡着了吗?”
“唔……没……”他嗓音有气无力的。
“真困了的话,先去洗澡吧,洗完了睡。”
他翻身往她腰腹处钻去,搂着她道:“不洗了,困……先让我睡吧,早上起来我再洗……”
“你真是……”妖娆抚了抚他的背,想他是真累了,不再想好她,弯下腰,在他发心处落下个吻,“好吧,你睡吧。”
胸口闷痛袭来,夜辰皱紧了眉宇,不敢发出一点呻吟,死死的攥紧自己的手,突然一只温暖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拇指,他半睁开眼看到了星潼和星澄,两人正看着他,皱着疏淡的眉毛,一副不安的模样,星澄的小手也拽紧了他的拇指,拽得很紧。
“咿呀呀呀……”星潼朝着妖娆叫道。
夜辰立即将儿子的小手裹在手心里,捏了捏,另一只手的食指封住了自己的唇,摇了摇头。
嘘,不可以告诉妈妈。
星潼看到后,望了望妖娆,再扭头看看他,眉毛皱得像个小老头似的。
夜辰伸手过去摸了摸两个儿子的小脑袋,“乖……爸爸累了,要睡觉了。”
他们不叫唤了,爬到他身边,学着妖娆的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拍他的背。
夜辰受宠若惊地扯了一下嘴角,但他实在太疲累了,再撑不住了,沉入了黑暗里。
药庐。
满屋子的药香细细密密地在空气里漂浮,连带着进出的人都会沾染一身的浓郁药香味。
大晚上的,这里只开了一盏壁灯,昏黄的灯下,有两个人影,一男一女在说话,一开始说的好好的,不过三句话就吵了起来。
“不行,这种事怎么能瞒,他的身体……”琉璃忧心忡忡,当即打算出去找天行帮忙。
陌如玉抓住她的胳膊,不许她跑出去通风报信,“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他的性子我比你清楚,你要是说出去了,他不会再让我们帮忙了,而且你也不想你家宗主担心吧。”
夜辰昏倒后,他实在没地方可去,就将他背来了琉璃的药庐,想着这里有药,可以解一下燃眉之急。
“可是……这样能瞒多久?”
“能瞒多久是多久,我会想办法,你不用管,你只需记得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你家的人,你那些好姐妹,好兄弟,都不许说。听到没有!?”陌如玉口气凶狠,全无平日的雅痞模样,成了个恶霸。
“你凶什么凶!你嘴漏啊,喷我一脸唾沫。恶心死了。”琉璃抹了把脸,往他身上的衬衣擦,“我看你上火了,有口臭!”
“呃……”陌如玉顿时尴尬了脸色,往后退了两步,脸色潮红,然后扭头,对着掌心吐两口气,再闻闻,没什么异味才放心的回过头,握拳到嘴边轻咳了一声,“反正……总之就是……不许说!对了,你那有药没?先让他醒过来再说。”
“自己找,懒得理你。”她扭头哼着气。
“黑灯瞎火的,你让我怎么找,也不开个亮点的灯,你们家很穷吗,那么省电。”
“你——!”女人气得咬咬唇,最后忍了,甩门就走。
“喂,你去哪啊?”
“吃饭!”
“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吃饭。”
“我吃饭你也要管啊!”
“不管不管,但你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滚!”
陌如玉望着她气呼呼的背影,转头瞧了一眼昏迷过去的夜辰,扶额直叹,然后对着夜辰数落道:“就没遇到过比你还要麻烦的兄弟!”
走开了的琉璃并没有去吃饭,她一眼就能看出夜辰的情况不好,哪还有胃口吃饭,纠结着这事到底要不要听陌如玉的不说出去。
一来,她也担心宗主知晓后影响正在康复的身体,二来,夜家遭逢白乌鸦的那场大战,虽不能说元气大伤,但心理阴影颇大,夜辰从继任毕方后才让这阴影逐渐淡去,夜家人脸上才有了点笑容,若是这时候他倒下了,恐怕又会引起一片惊慌。夜家现在急需一个主心骨,不是宗主,就是毕方,偏这两个人……
唉……怎么办啊!急死她了。
她唉声叹气走到了倾凰殿。
这是十二护卫的住所,位置在恒寿殿和凤夙庭之间,离凤夙庭就几分钟的路程,从上往下看,倾凰殿是个圈,将凤夙庭给包围了起来,宛若它手心里的一颗明珠。
倾凰殿里有十二间主屋,用的是八卦阵排列,以十二生肖命名,十二位护卫在没出师前都住在这,接受统一的训练,七个男护卫常居于此,女性护卫则都会搬去凤夙庭居住,琉璃因为制药的关系,便常在药庐起居,天行也如此,他有自己的医庐,不常回倾凰殿。
琉璃习惯性地走到了沐风生前所住的屋子,挂着马字牌匾的屋子里一片黑暗,再不像以前那样日夜通明,这才惊觉自己又犯了老毛病,一遇到无法解决的事就会往这走。
“琉璃?”有人从前头的小路走了过来。
琉璃闻声望去,看到了望月,她心里藏着事不能和人说,突然遇到他,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
望月现在耳朵不好,得走近了才能和人交流,问道:“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没,就是刚吃完饭,散散步,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
望月的唇语技能见长,很快看懂了,点点头道:“哦,我正好要去找沐宸,要不要一起去,这段日子你一直泡在药庐里,应该也是许久没见过她了吧。”
琉璃心想自己是个藏不住的事,去了沐宸那说不定会被看出来,还是别去的好。
“不了,我打算去看看鸾云。”
鸾云住的屋宇就在附近,走几十米就到了,他疯了以后就一直被关在自己的屋子里,有专人看守。
“也好,多些人和他说说话,他或许就能想起些什么,我刚从他那回来,还是那样见人就叫沐风……”望月落寞地看向沐风的屋子。
以前他和鸾云除了睡觉,其他时间几乎都泡在沐风这,下棋,喝酒,聊些有的没的,一天总是过得特别快。沐风呢,大忙人一个,围着宗主转,不过偶尔路过他和鸾云的棋盘会驻足看一会儿,看的时候总会哼哼两声,然后摆出一副‘你们中的某人要输了啊’的神情,弄得他和鸾云怪不舒服的。
真怀念啊!
现在却……
他苦笑地摇摇头,人都走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屋中的黑暗笼罩在他眼里,却难掩他心里的悲伤,但他很快振作了精神:“那我不打扰你了,先去沐宸那了,你要是有空的话,也去她那看看,她挺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