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绕过了那一丛富贵竹，乔晚就看到了坐在卡座上翻看着她的课本的男人。

大概是这茶楼里有些闷热，他袖口的纽扣已经解开了，整齐地往上挽了一圈儿，两边袖子挽起的长度都是一样的，就连纽扣所在的位置都分毫不差，露出了一小截小臂和手腕，看上去肤色不深，却很结实有力，并不如他外面那么文秀。

那双手却是极好看的。

手指细长漂亮，翻起那有些暗黄色的书页时，让人不免想到了午后的阳光静静洒在草地上的和煦，乔晚反射性地眯了一下眼睛，多看了几眼。

沈宴却已经抬头看向了她：“谈完了？”

“嗯，”乔晚直接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胳膊撑在桌上，“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在这儿？”

沈宴又垂眸看向了她的课本，随意翻了两页，就跟没有认真阅读似的。

但这人的阅读速度向来厉害得变态，乔晚也拿不准他究竟是在认真看书，还是在做样子。

正安静的时候，沈宴就已经开了口：“就史密斯那隔一会儿就忍不住往这边看的动作，你如果还不能注意到，那你的眼睛和观察力估计也就无药可救了。而且，那辆自行车就停在外面，就算你之前没想明白，看到自行车也该推测得出来了。”

说着，他抬眼看了看乔晚，眼神中分明流露出了“还好你没有笨到家”的意思。

乔晚已经习惯性地将他那些话过滤掉，就当是在夸她聪明眼神好了，笑着说道：“一看他那态度我就知道不太对劲儿了，原来是因为沈爷你呀！这么说来，我今天还狐假虎威了一把。”

每次她说起“沈爷”两个字的时候，都没有其他人那种诚惶诚恐，或是恭敬，或是害怕的情绪，反而有一种类似于调侃的俏皮味儿，让沈宴觉得这个称呼都好像因为她变得有所不同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原本翻着书页的手指一顿，又才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问道：“你不喜欢？”

“怎么会？”乔晚一口答道，“还请沈爷您继续保持下去，容我这狐狸也能多借借您的威风才好。”

她又不是傻，干嘛放着通天大道不走，非得去找泥泞的小路？

沈宴自己都不在意，她就更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了。而且，史密斯又不只是因为沈宴才与她合作的。

若只是碍于沈宴的名声，史密斯大可一口答应下来，在暗地里阴奉阳违弄出些小麻烦，都是生意场上的人，这种事情还能少见？

可他并没有。

反而很快就与她详细地辩论了起来，甚至为了一个小小的细节与她争得面红耳赤。道别的时候却还一脸笑容，完全不像是心有芥蒂的样子。

如果说一开始的亲和是因为沈宴的存在，那么后来合作的达成，未尝没有她的原因。

既然如此，乔晚何必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这坦然的样子，令沈宴顿时放松下来，手指一动就翻到了下一页，嘴角微翘：“那就要看这小狐狸的表现了。”

在他眼里，乔晚还真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总让他摸不清真面目，却又实在不想放开，令他心烦又欣喜，简直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了。

可这话一出口，沈宴又觉得不太自在了。

这“狐狸”加上“小”，听上去好像太过暧昧了一些。

他细想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好像也有些不太对劲儿。

乔晚不会觉得他太过轻佻了吧？

他定定地看着课本上的内容，一贯出色的记忆在这时候好像出了岔子，半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乔晚也被这一声小狐狸叫得差点儿坐不住。

这称呼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像是在调情呢？

她悄悄看了看沈宴的表情，除了看上去心情不错以外，也不像是有其他意思。

大概是她想太多了吧，沈宴也只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而已。

两人只稍坐了片刻，就起身离开了茶楼。

沈宴骑着自行车将乔晚送回乔家的时候，两人正要遇见了陈霜。

她显然是刚从医院回来，手上还提着一个裹着汤盅的布包，身上也还穿着前一日的那身旗袍。也不只是在医院没有休息好，还是发生了什么，看上去十分憔悴，又像是有些狼狈。

见到乔晚和沈宴，她先是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肩膀，下一刻眼里就闪过了些什么，很快又掩藏了下去。

勉强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陈霜就急急忙忙进了乔家。

乔晚站在沈宴旁边，若有所思地看着陈霜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