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谢林顿时双膝一软,直直跪地——药丸!

仅仅一个中午,这件事就传遍书院,山长当然也知道了。

云斋先生非常生气,不仅仅因为程岩是他的亲传弟子,还因为书院中竟有如此心术不正的学生!他已亲自问过谢林,得知谢林在此事中不过一枚棋子,但若非谢林心怀恶意,也不会被幕后者利用。

云斋先生当即决定,将谢林逐出书院!

对此,整个书院人人叫好,无一人为其求情。

至于那名女子,起初还想把黑锅全部扣给谢林,结果庄思宜却道:“你别想赖他,他比你还蠢。”

女子:“……”

最终,女子承认自己是受人指使。

原来她本是徽省一名青楼女子,不久前,有位妇人帮她赎了身,让她带着“物证”和一个孩子来芙蕖县,并告诉她具体该如何做。

找上谢林,也是妇人教她的。

“那妇人是何样貌?”程岩推测,妇人多半也听命于人。

女子摇摇头,“她每次来见我都蒙着脸,我没看到。”

场中人皆是皱紧了眉——背后指使者竟然如此谨慎,不留一点线索?

程岩又看向正坐着吃糕的小童,问女子道:“你可知他是何来历?”

女子讷讷道:“好、好像是从拍花子手上买来的……”

见再问不出什么,山长便让人请来衙差,将哭哭啼啼的女子送去见官了。

而小童只能暂且养在书院,日后再计。

尽管处理了坑害程岩的两人,但大家都知道这件事还没完。

山长问道:“阿岩,你可有与人结怨?”

程岩心念一动,还是摇了摇头,“老师,我不知道。”

但等到程岩和庄思宜独处时,便说:“我怀疑陆清颜。”

庄思宜一怔,“为何?”

程岩:“直觉。”

尽管陆清颜自始至终都没有冒过头,但经历过前生的程岩知道陆清颜有多恨他,行事又有多歹毒。

这种大费周章又恶心人的手段,除了陆清颜还有谁?

庄思宜却误会了,心想莫非阿岩不搭理陆清颜,让对方“因爱生恨”了不成?便道:“既然如此,查查便知。”

但要查也并非一时半刻就能查清,为了不打草惊蛇,此后一段时间,两人都表现得若无其事。

秋风吹散残留的暑气,鹤山书院处处桂香。

这天,程岩和舍友正准备去食堂,经过石桥时,被陆清颜给堵住了。

但陆清颜并没有看程岩,而是眼眶通红地盯着庄思宜,“为什么……?”

庄思宜:“你说呢?”

陆清颜惨白着脸,强忍眼泪不落。

模糊的视野中,他能感觉到庄思宜冰寒刺骨的眼神,和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早在很多年前,他就见过庄思宜了。

那时候,陆家的生意还没有那么大,每逢年节,父亲总会带上他去各家高门送礼。

他最讨厌这种时候,那些冷眼和白眼,都会叫他深刻地意识到作为商户人家,他的地位有多低下。就连对着那些看门的下人,父亲都得点头哈腰地奉承,各中心酸,即便现在想起来也依旧屈辱。

还记得六岁那年,他被一位官员的孙子放狗追撵,摔得头破血流,爬都爬不起来,眼看那只恶犬就要扑上来,他却毫无办法,只能惊惶地闭上眼睛。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等他睁开眼,就见到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童蹲在面前,问他:“你没事吧?”

男童生得很好看,就像年画里的童子,看他的眼神也没有他见惯的轻视,而是友善的。

当时他被吓得说不出话,整个人傻愣愣的,后面发生的事都很模糊,只记得男童将周围看热闹的人训斥了一顿,好不威风。

但最后,他却被父亲压着,向官员的孙子赔罪。

一直到回家,他才问父亲为什么,父亲告诉他——只能忍。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救了他的男童,叫做庄思宜。

对方出身南江庄氏,生而高贵,这次来徽省也不过是偶然。等他父亲准备好厚礼前去道谢,庄家人却已经走了。

这件事在他记了很多年,随着年岁的增长,那个救了他的孩童却依旧清晰。他甚至会时时幻想对方如今的模样,幻想与对方再见时的景象,每每此刻,心中总会有些难以言说的悸动。

因此,在他第一眼见到庄思宜时,就认出了对方。

可惜,庄思宜却半点都不不记得他了。

他从来都不在对方眼中。

陆清颜的视线从庄思宜转向程岩——庄思宜的眼睛里,只有这个人。

最终,他死死咬住唇,甩袖而走。

完全听不懂两人机锋的林昭见状,挠挠头道:“陆兄咋了?”

庄思宜:“他要回家了。”

林昭:“回家?这才八月……”

莫名讨厌陆清颜的阮小南喜道:“难道陆清颜要离开书院了?”

庄思宜:“嗯。”

阮小南美滋滋,“哼!以他的功课,几年内也过不了乡试,反倒会拉低我们书院的中举率,算他有自知之明!”

林昭:“……”

其实不止阮小南和林昭糊里糊涂,程岩也是一头雾水,但却不好当着旁人问。

一直等到饭后,庄思宜约他去池边走走,程岩才算找到了机会。

四下无人,一树红枫在秋风中招摇,徐徐落下一片叶,浮在水面,引来一群游鱼。

庄思宜:“要问什么?”

程岩望着水中推挤的锦鲤,问道:“真是他做的?”

庄思宜:“没有证据,不过跟他来的小厮三月前回了陆家一趟,不久,陆清颜的奶娘便说要买人,找了许多人牙子。后来她离开陆府,到现在也没踪迹。”

程岩:“那妇人是他奶娘?”

庄思宜:“或许吧。”

程岩沉吟半晌,“既然找不到他奶娘,万一冤枉他了呢?”

庄思宜笑了笑,“那也只能怪陆家自己。”

原来陆家为富一方,与徽省很多官员都有钱权交易,其中又与一位都转盐运使司运同关系最为亲厚,还花费巨资建了座宅子送给对方。

徽省官员受其好处,已与陆家成为利益共同体。因此,陆家胆子越来越大,几年前便与私盐贩子勾结,将官盐运往外地倒卖。

这件事在徽省不算秘密,但天高皇帝远,没人肯管。

“不久前,徽省来了一位巡盐御史。”庄思宜慢声道:“曾祖父提过此人,说他性子刚正不阿,我只是命人给那位巡盐御史提了个醒,后来的事便与我无关了。”

程岩:“所以,这些事都是巡盐御史查出来的?”

庄思宜:“当然,我一介无权无势的学生,除了打听点儿消息,还能做甚?其实就算没有我,陆家或许一样会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