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南门外十五里处。
驿站旁的官道上,停下一匹红毛骏马。
骏马上的人正是刚才被孔纯看到的那位头绑红巾、背挑长枪的青袍少年,看这少年俊眉星目,年纪估摸在十六七岁。
官道上寂静无声,驿馆敞着大门,里面透着死气。
背枪少年骑在马上,看着驿馆皱了皱俊眉,随后提起缰绳轻夹马腹,驾马来到驿站外的马厩旁。
马厩里,草料被麻布盖着,没有被人过翻动过的迹象,驿站规定配置的马匹也不曾少。
少年见了这番情况,俊眉皱的更紧了。
就在这时,官道上传来声响,背长刀的少年带着身后的铁骑队伍赶了过来。
“他娘的,不知急的什么,怕人不知道你的赤龙驹速度快么?”
背刀少年骑在马上大声嚷嚷着,看他唇红齿白、眉清宇秀,生的像是个小生,举止却没有斯文气,看他的年纪,也不过就十六七岁。
此时再细看这两位少年穿着的黑袍,那臂膀处都用红线秀着两个小字--正武,想来这两位少年却是来自正武司的。
在武周,六部中的刑部共设二十五司,其中有二十四个清吏司是按省设司,还有一司为京城正武司,这正武司主要处理京师长安及周边地区的案件,偶尔也会办理皇族交涉的重要大案。
而眼下这两位少年正是刑部正武司的捕快,且别看他们两人年纪轻,在京城他们可都有着不小的名气,这不仅是因为他们年少英俊,办案的效率在正武司首屈一指,更重要的是,这两位少年都是名门子弟。
那率先赶到的背枪少年名叫杨开正,乃是当朝大将军杨钰刑的亲侄子,而那后赶到的背刀少年,名叫窦子奇,乃是刑部尚书窦关的长子。
当初杨开正和窦子奇刚当上捕快时,京城不少人都奇怪,他们这样的名门世子怎会去正武司当那小小的捕快?
须知在武周朝,寻常一二品大员的世家子弟,大多腰挂玉带头顶金、十五六岁便混到七八品的官职,虽然大部分的官职是没权不管事的虚衔,但与人说起来总归好听。而捕快这差事连品阶都没有,虽然正武司的捕快在吏部有本功劳簿,功劳积的满可以补从九品缺职,但说到底,在士族子弟的眼里,捕快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卑贱差事。
其实,杨开正和窦子奇去当捕快,并非他二人本意,他们都是被逼的,杨开正有一个好伯父,窦子奇有一个好父亲。
“贤侄,你虽聪明过人,却终归年轻气盛,不懂收敛锋芒,伯父在正武司已经帮你打点好了一切,你先做上几年捕快,消磨一下锐气。”
“我的傻儿子啊,你这么憨直,爹怎么能放心的让你进入官场啊,爹帮你查了,正武司有捕快的缺职,捕快有什么不好?查案子锻炼脑子嘛,锻炼个几年,总归会有长进的。”
于是杨开正和窦子奇一起来到了正武司,两个苦逼身上所散发的磁力使他们相互吸引,他们抱团取暖,自然而然的成了搭档,成了正武司出了名的世家二代!
其实,杨开正和窦子奇刚到正武司报道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俩是来正武司混日子的,可没想到二人当职后不久,便在一起刑案中展现出非凡的断案才能,之后越来越多的案子被他们破解,再没人敢轻视他们,如今一年下来,杨开正和窦子奇已经成为正武司最得力的断案捕快。
而在半个时辰前,正武司又接到了新的案子,报案的是一个卖酒的老汉,他说早上去给城南外的驿站送酒时,发现驿站里的四名差役和驿丞全被杀了。
五条人命,还是官差的命!这可不是小案子,司堂大人当即叫来了杨开正和窦子奇,让他二人带上人马速速出城办案。
两人得了命令,从司衙领了一队骑兵,马不停蹄的出了城朝驿站赶,只是杨开正坐下赤龙驹速度快,行在了前头,而窦子奇骑的是普通马匹,一路上领着骑兵队伍是怎么也追不上杨开正,这就不由得生了一肚子的气。
“杨开正,你得瑟什么,不就是一匹好马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此刻赶到驿站,窦子奇不爽的嘟囔着,翻身下马后又对身后的铁骑队伍大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下马?给我把驿站围住,任何人不得靠近!”
话音传下后,士兵们纷纷下马,提刀将驿站围了起来。
而另一边,杨开正查看完马厩,两腿轻夹马腹,驾着身下的赤龙驹慢慢的朝驿馆门口踱,只是刚行出半丈,窦子奇已是跑了过来,拦在了他的马前:“杨开正!你怎么还不下马?刚刚赶路的时候不是很急吗,怎么到了地方你又不急了?”
杨开正翻了个白眼,缓声道:“窦子奇,马上高,方便我查看现场。”
“我呸!死人都没见到,查看什么现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要炫耀你这赤龙驹吗?”
“好好好,窦公子,窦少爷,我下来还不行吗。”
杨开正翻身下马,叫过一名士兵将马匹牵下,对着窦子奇笑了笑,朝着驿馆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温声道:“请吧,窦公子。”说着话,笑眯眯的从窦子奇身旁经过,率先进了驿馆。
“杨开正!你就嚣张吧!不就是靠你伯父的关系从兵部搞了匹好马吗?算什么真本事?等我窦子奇将来进了兵部,看我靠军功在兵部领一匹神驹给你看……”
窦子奇恨恨的说着,快步跟着杨开正进了驿馆,可刚跨过驿馆的门槛,窦子奇的声音便顿住了,紧接着传来他倒吸冷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