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已有了几分醉意,听了卫陵这话,她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就冷冷地看向了李三小姐:“李小姐觉得,本公主如何?”
李三小姐微微一惊,立刻堆了满脸的笑:“公主国色天姿,我等庸脂俗粉岂敢妄议”。
公主挑眉一笑:“既如此,不及本公主的,都莫要再来叨扰侯爷了”。
谁也没有想到公主对卫陵竟然是这么个心思,又竟然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一时众人看向卫陵的眼神复杂极了,有惋惜的,有羡慕的,有同情的……
卫陵却笑着摇了摇头,温言细语哄公主喝醒酒茶。
元凤公主一语定乾坤,尽管冠军侯后来二次出征河西,立下了更大的不世功勋,却再也没有女子敢往冠军侯眼前凑。
而后的漠北之战,人人都以为,冠军侯会再次大胜回京。
可冠军侯却惨死漠北。
冠军侯去世后,皇帝大恸,为冠军侯在皇陵边立了衣冠冢做陪陵,下葬那日,列三万兵甲从京都送葬到陪陵,是前所未有的极尽哀荣。
元凤公主全身缟素,走在送葬的兵甲最前头,待陪陵封土后,咬破手指,以血为墨,一笔一划在冠军侯的墓碑上写下:妻,季容。
定国公夫人哭着去拉公主,喊道:“公主,陵儿没有福气,您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公主却抱着冠军侯的墓碑不肯松手,边哭边念,“可你没有回来……”
冠军侯下葬那日,许多京都百姓都跟着兵甲为侯爷送行,本以为公主扶灵不过是彰显天家恩宠,见了公主此举,才明白背后还有这样一段隐情。
公主虽然常穿男装,其实眉眼长得极好,加上比世间女子都要大气明丽的周身气度,与冠军侯堪称天作良缘。
勇冠三军却惨死漠北的少年将军,尊贵而深情的公主,当时多少人曾为他们落泪,可如今,侯爷墓碑上的血书尤在,公主却就要招驸马了。
故而京都舆论对这桩婚事极不友好,新落成的驸马府大门上每天都要被臭鸡蛋、烂菜叶子招呼上几十回。
从中状元、点驸马,到成为万人嫌,李兆只觉得自己真的错了,不应该参加科考,不应该上京都,也就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天地良心,她绝不是流言中所说的那样,利欲熏心,巧言惑主,是介入公主和冠军侯感人爱情的奸诈小人。
因为,她是个女人啊!
李兆也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她那短命夫君的名字,她是一个穷教书先生的女儿,爹爹在无锡富户李家坐馆,她也跟着客居李家,李兆则是她爹爹的学生。
李家对她父女二人有恩待之情,李兆看上了她,她爹就把她许给了李兆,可成亲不过一年,李兆就因病去世了。
李家和李兆的毕生夙愿都是李兆能进士及第,最后她公公婆婆和她爹爹一商议,想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主意,对外宣称死的是儿媳冯贞。
而她从此就从冯贞变成了李兆,穿着男装为冯贞守灵三年,又在二十岁那年参加了科举。
一时不慎,发挥得太好,竟成了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还被点为驸马爷。
无论是顶替亡夫参加科举,还是以女子之身被点为驸马,都是死罪,冯贞默默地叹了口气,主动递了牌子进宫,求见素有宽厚仁爱之名的皇后娘娘。
只希望,死她一人即可,不必连累苦了一辈子的爹爹和人傻钱多的公公婆婆。
关雎宫里,皇后娘娘果然如传言中那般温婉可亲,冯贞鼓起勇气,把自己替亡夫科考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皇后听了,却并也不吃惊,而是惆怅地叹了口气:“若你不是女子,容儿又怎么会肯嫁你?近段时间外头有许多议论,你且担待些,待……你就做回自己,回乡去吧”。
皇帝和皇后,甚至公主,都知道她是女子?
冯贞满腹疑团地回了驸马府。
再进宫,就是大婚那日。
元凤公主位比太子,因此大婚是在内廷办的,观礼的仅有几家与天家亲厚的高门。
皇帝、皇后端坐在元凤宫主位,宾客们分坐两边,冯贞穿着大红的喜服站在主厅中间,等公主踩着吉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