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争执

殿下快醒醒 写离声 3240 字 7个月前

说完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比铜钱稍大一圈的金饼递给农妇:“若是有人问起来”

“奴家省得!奴家一句都不会乱说!恩公快收回去!”女人连连推却,一边自言自语似地喋喋不休,“那短命的去都去了,还留下这么个拖累人的小东西,要不是有恩公接济咱们早饿死在道旁了,白受您那么多钱粮,怎么好再拿”

“你收着罢,”子柔便把金子搁在木墩子上,“我这一走,往后恐怕都不会再回来了,你们母子留着傍身。”

农妇脸涨得通红,终究还是推辞不过,千恩万谢地将他们送出了后门。

两人从槐树上解下缰绳,翻身上马,辞别了农妇,沿着屋后延伸向树林的小道前行。

不出几步路,子柔突然勒住缰绳,董晓悦不明就里跟着停了下来:“怎么了,公子?”

子柔转过身来,带着点玩味看她:“陈娘子是不是忘了什么?”说着朝着他们背后掩映在树木从中依稀可辨的小农舍望了一眼。

董晓悦看了看挂在马脖子上的行囊:“没忘什么啊。”

“没忘便好,”子柔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重新坐直身体,一夹马腹,“走吧。”

董晓悦连忙跟了上去,凌乱的马蹄声散落在林子里,那座狭小粗陋的农舍很快便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他们要避人耳目,当然不能大剌剌地往官道上走,那处农舍的位置经由子柔精心挑选,屋后的小路是采樵人行走的,穿过一片密密匝匝的老林,七拐八弯地通往城东九阳岭的山麓。

他们打算一路往东,绕过陈蔡,自徐国,经宋国,过卫国,进入晋地。经由陈蔡虽然路程最短,可自陈蔡战败,楚国人在两国横行无忌,走那条路更容易遭遇盘查。

山道很窄,大部分时候他们只能牵着马步行,两人走了一个多时辰,停下来稍作休整。

董晓悦甩了甩僵直酸胀的腿脚,打开水囊喝了一口,又往磨破红肿的手心浇了点凉水,火辣辣的感觉略有缓解。

子柔靠在马身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忙活,悠悠道:“倒是第一回见到如此宅心仁厚的刺客。”

这话没头没尾的,董晓悦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看来陈家门客不杀妇孺的规矩确是真的,”子柔自顾自地说道,“也罢,待他们顺着地道找到那儿,我们也已经入山了。”

董晓悦这才醒悟,离开农妇家时,他问她忘了什么,原来是暗示她杀人灭口。

想到他临行前以黄金相赠,又温言话别,甚至还轻轻抚了抚那熟睡婴儿的脸颊,一股彻骨的寒意顿时从心底弥漫至全身。

她怕露出马脚,只得装出不以为意的模样:“公子既然想取她性命,又为什么送她黄金?”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子柔似乎惊诧于她的天真:“那是待娘子自取的薄礼,乐大夫请你护送我返晋,却不曾请你为我取人性命。再者那妇人与我方便,叫她离世前欣喜一回,也是一点仁心。”

这什么神逻辑!董晓悦被他的残忍和无耻震得张口结舌,盯着那张线条优美的脸庞看了半晌,这还是那个动不动往树上窜,哄一哄给她变烤串,还与她把酒夜话的燕王殿下吗?

魂飞魄散就会性情大变吗?董晓悦对这种玄学领域的问题毫无经验。

她不知怎么想起那变装大佬的话,心盲眼瞎,蠢人,换张脸就认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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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沉默地爬了一段,子柔突然开口:“陈娘子怕我么?”

董晓悦身体一僵,干笑两声掩饰:“怎么会,公子为什么这么说?”

“许是我弄错了,”公子仿佛拉家常似的,温声软语道,“娘子可知,人害怕的时候身上有种特别的气味?”

董晓悦两腿有点发软。

子柔轻轻抽了抽鼻子:“带点苦味。”

地道本就幽暗狭窄,他这一抽仿佛把氧气都吸光了,董晓悦几乎喘不过气:“是吗?我一鼻子鱼腥味,什么也闻不出来。”

子柔扑哧一声笑道:“我逗娘子顽的。杀那些下人是不得已,他们名为奴仆,其实是我兄长派来监视我的,若是叫他们发现地道的事,我们便插翅难飞了。”

董晓悦听了这解释稍微松了口气,燕王殿下的残魂性格未必和本人一样,再说她和本尊也没见过几面,又能有多深的了解呢?

“说起来,”子柔又道,“陈娘子身为侠客,应是杀过不少人吧?”

董晓悦听出他话里的试探之意,心跳立即提速,勉强调整了一下气息,尽量镇定沉稳地“嗯”了一声。

子柔颇有生意地轻笑两声:“娘子不用心存芥蒂,我从不无缘无故杀人。”

言下之意,事出有因就能杀了?这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董晓悦心里毛毛的。

好在子柔没有再揪着这话题不放。

长时间保持四肢着地的姿势很累,唠嗑只会无谓地消耗体力,子柔也不再吭声,两人相安无事地埋头爬行,也不知过了多久,董晓悦胳膊酸痛,手心和膝盖火辣辣地疼,估计搓掉了不止一层皮。

子柔听她喘息越来越急促,安慰道:“陈娘子再忍耐片刻,出口就在前方不远处。”

“这地道通往哪里?”董晓悦问道。

“城东郊外的一户农家,主人是个寡居的妇人,到时她会接应我们。”子柔答道。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子柔停了下来:“到了。”

四周仍是漆黑一片。

子柔用指节轻轻敲击四周的夯土墙壁,只有一处发出空洞的声响:“就是这里了。”说着把堵住通道的石板用力推开。

光线一瞬间灌了进来,董晓悦不由觑起了眼睛。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董晓悦往上一望,发现他们在一口旱井底下,头顶是井口切割出的八角形蓝天。

子柔指了指沿井壁垂下的粗麻绳:“陈娘子先请。”

这是拿我当小白鼠探路?董晓悦小人之心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