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马在柴扉前停住脚步,猎人赧颜道:“屋子小且破,贵人莫嫌弃。”
他一点儿也没谦虚,那茅屋果然又小又破,四面漏风。女主人从门里迎出来,手里牵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母女俩见了生人都是大吃一惊,成人还知道掩饰,那小女孩挣开母亲的手,扑到父亲怀里:“阿耶,这两人是谁?”
猎人把女儿抱在怀里,用大掌揉揉她的头,简单同妻女交代了两句,便恭恭敬敬地把贵人们让进屋,一叠声吩咐女人去张罗饭食。
这栋茅屋总共只有里外两间屋,主人把自己的卧室收拾出来招待客人,自己一家三口则打算去后头柴房里和两只鸡一起对付一晚。
董晓悦和子柔坐在一旁歇息,夫妇俩则在锅台前忙活,女人添柴生火,男人手持尖刀处理猎得的鹧鸪,时不时交头接耳说点体己话。
就那么点地方,尽管董晓悦没有刻意去偷听他们的谈话内容,还是不时有只言片语飘进耳朵里。
“方才里正来了,”女人抬头朝两个客人张望了一眼,“官兵在搜人哩,说是一男一女,你说”
猎人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莫乱说!”
董晓悦一惊,抬头看子柔,只见他靠坐在墙边闭目养神,似乎并未听见。
无论如何天一亮赶紧走吧,董晓悦打定了主意,没把夫妇俩的谈话告诉子柔。不一会儿饭菜熟了,两人吃了点蔬菜粟米粥和野味羹,便回房睡觉去了。
两人对外自称夫妻,投宿时自然只能共处一室,董晓悦照例要把床铺让给老板,子柔却柔声道:“今日我睡地上罢,娘子伤了腿脚,好好歇息,今日在此地耽搁有时,明日天一亮我们便启程,免得横生事端。”
他得意见正与自己不谋而合,董晓悦没多客气,道了谢便和衣躺了下来。
睡到三更,董晓悦不自觉地翻了个身,牵动伤处,一下子疼醒,睡眼惺忪地看了眼床边,只见地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地皎洁月光,原本躺在那里的子柔不知所踪。
出去上厕所了?年纪轻轻就起夜,这肾似乎不大好啊董晓悦意识朦胧,脑子一转就卡壳,脚踝的痛感慢慢消散,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此为防盗章经过董小姐的残手回春,这张脸和变装大佬的杰作早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也亏得子柔城府深,只是偶尔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两眼,没有多说什么。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个多月,再有三四天就能抵达楚宋边境,一入宋国,楚人便鞭长莫及,他们也不用再这么藏头露尾了。
大约是胜利在望,两人都有些松劲,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这一日,他们行至丹朱山山麓,那一带山势平缓,林木稀疏,他们便骑着马循着一条樵人和猎户踩出的小道往前走,董晓悦这个保镖照例走在前面探路,这都是她做惯了的,山野并不像她起初想象的那样满地豺狼虎豹,其实大白天那些野兽很少出来活动,有个风吹草动躲得比人还快。
谁知那天点儿特别背,山道转过一个弯,旁边一棵梭罗树横出一条枝桠拦住去路,马跑得有点快,势头收不住,她只好一拽缰绳迫使马头转了个方向,枣红马一个急转弯朝林子里奔出几步,正巧一脚踏进猎人捕兽的陷阱,左前蹄一崴,马身往前一仆,董晓悦一下子失去平衡,从马上摔了下来。
子柔距离她大约三四个马身,赶紧勒住缰绳跳下马,跑上前将她扶起:“陈娘子如何了?”
董晓悦想站起来,脚踝处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忍不住痛嘶一声,她强忍着痛,指了指跌在地上发出声声哀鸣的枣红马:“我没事,只是脚扭了一下,劳驾公子看一下马。”
“我先扶娘子坐下。”子柔扶她坐在一根裸露在泥土外的粗树根上。
董晓悦掀起裤腿,褪下鞋袜,只见脚踝肿成了包子,连脚背都鼓了起来。
子柔微微皱了皱眉头,望了眼天色:“娘子受了伤,今夜便在附近找一处暂歇罢。”
“都怪我不小心,拖累了公子。”董晓悦致了歉,从衣服上撕下片布条,用凉水浸湿了一圈圈缠裹在红肿的脚踝上。
“要怪便怪这设陷阱之人,怎能怪娘子,”子柔很是通情达理,“我去瞧瞧马。”
说着走到枣红马身旁,蹲下身检查马腿。
“左前足折断了,没有数月怕是养不好。”子柔边说边站起来,拍拍衣袂沾上的尘土。
董晓悦和这匹枣红马朝夕相对,已经处出了感情,一听心疼得不得了:“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