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时辰不早,听闻太妃要回静云庵,冯霁雯十分不舍,问她是否可以在英廉府上呆一晚上明日再回去。
“不合规矩。”况太妃丢下这样一句话,便兀自从炕床上起身,动作优雅地拂平了衣裳上的褶皱痕迹。
冯霁雯闻言也未多作挽留。
太妃虽是在宫外清修,但到底还是皇家的人,在外府上过夜,传出去确实是不好的。
“那过几去静云庵陪太妃住上几日。”她的并蒂莲帕子还未绣得全,一时半刻委实走不开……
“年关将至,你既是接手了英廉府上的中馈,今年理应是要着手打理年底府中的一应事物的,从过年的物资到府中下人的补给,再有各方的年礼,已有你忙的了。”况太妃提醒道:“亲事想必随后也很快便可落定下来,且安心在府里待嫁吧,没事做的时候,将女则多读上几遍,不必照搬,可里头总归还有些你用得到的东西。”
听她将自己要做的事情这么一桩桩地摆出来,让冯霁雯不禁一阵头疼,只得依言应下来,只又不舍地跟她道若是得空,一定要再来英廉府看看她。
况太妃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既没答应也未拒绝。
冯霁雯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出了棠院外,又嘱咐了小仙将人送出府去。
再折回屋内之时,只听得秦嫫问道:“太妃娘娘给姑娘带来的东西,要放到姑娘的卧房里留用,还是收起来?”
冯霁雯一怔。
太妃给她带东西了?
她走过去,将那包袱解开,只见是一只匣子。
打开之后,琳琅满目的竟是一整匣子的首饰。
小到一对儿金葫芦的耳坠,珐琅戒子,大到一整串黑珍珠项链儿,赤金镯,都整整齐齐地盘放在首饰匣里的各个格子中。
太妃之前也常常送她东西,却不外乎都是些美容养颜的小方子。
眼下怎么一声不吭地送了这些一瞧便是价格不菲的东西给她?
“太妃怎么说的?”她向秦嫫问道。
想必是订亲礼物吧。
可这也太贵重了。
随便一件儿都够得上定亲礼物的分量了。怎么还送了一整匣子过来?
往日里真没看出来清简的太妃竟然如此地财大气粗。
“太妃娘娘说这些东西都是之前从宫里带出来的,放在那里也用不着,净是积尘了,便拾掇了些出来给姑娘戴用。”秦嫫大致地复述道。
放在那里净是积尘了……
秦嫫多半是意识到这么说有些伤感情。便又自行补充了一句:“也算是物尽其用。”
冯霁雯点点头,接受了来自秦嫫的安慰。
秦嫫又自身后的圆角桌上取出了一只小罐子来。
“这罐药丸也是太妃娘娘留下的,特意嘱咐了奴婢要让姑娘每日服用。”
每日服用?
外涂还不够,太妃竟还研制出内服的美容药物来了?
冯霁雯大感新奇地接了过来,却听秦嫫解释道:“太妃娘娘说。姑娘今年前前后后数次落水,今年冬天又畏寒的厉害,身体里必然攒了不少寒气,便让玉嬷嬷制了这药丸出来,是用来给姑娘驱寒暖体之用。”
冯霁雯闻言有几分意外。
没想到太妃如此记挂自己的身子。
好感动。
她将这只小罐子握在手里,视若珍宝一般。
却没看到秦嫫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被冯霁雯吩咐相送太妃的小仙,却回来迟了。
送一趟人,竟让她送了小半个时辰。
不待秦嫫发问,小仙便主动说明了原由。
“太妃娘娘行到前院之时,恰巧碰着了也要出府的和公子一行人。太妃与和公子单独谈了谈,奴婢在一旁等着没敢催促,这才耽搁了。”
和公子无父无母,今日上门来,是由其叔伯和舅舅两位长辈陪同前来的,想是商讨亲事来了。
可太妃没跟两个长辈说话,反倒与和公子谈了得有半柱香的时间。
“说什么了?”冯霁雯听罢小仙的话,不由问了一句。
小仙摇头:“奴婢离的太远,没能听着。”
这么神秘?
冯霁雯皱了皱眉。
……
“太妃……”
回静云庵的马车里,玉嬷嬷的表情有些古怪。
“您方才跟和公子说的那番话。是不是有些……过于露骨了?”她斟酌着用词,却想不出比露骨二字更加含蓄的了。
跟和公子交待了些冯小姐的脾气和短处,让他日后多加包容之类的,这些倒是无可厚非。
可是……冯小姐体寒。葵水至今未来,暂时不可圆房之类的话……真的没有问题吗?!
想到当时少年人强力掩饰,却仍有些尴尬的表情,玉嬷嬷的老脸不禁又红了。
“有什么不对吗?”况太妃一脸镇定自若,还有些疑惑地道:“当年我出嫁时,娘亲便是如此交待他的。且还是当着我的面儿。”
不过是阐述事实罢了,有什么露骨不露骨的?
她母亲不在了,祖母也去了,她不交待两句,谁来交待?
难道要英廉大人来交待?
玉嬷嬷的神情几近扭曲了……
太妃在进宫之前,是有过一段婚姻的,这一点在先皇的授意之下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只是那人新婚当日拜完堂便上战场再也没回来了——
可是,况夫人竟然当着自家女儿的面交待过未来姑爷这样的话?!
天呐。
玉嬷嬷忽然觉得大家大概不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
又不由地想,倘若今日之事,太妃亦是当着冯小姐的面儿交待给那位公子的,不知冯小姐是否能做到如太妃当年那般平静……?
冯霁雯大抵会三观尽毁地问一句:太妃,试问您的节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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