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冯霁雯一直不表态,红桃内心忐忑非常。
这位太太没出嫁前的恶名,她也是听说过的,厚脸皮倒追福三爷不说。行为举止在贵女圈里也是出了名儿的冲动暴躁……
她这幅模样是在想着要如何重罚自己吗?
就在红桃的心理防线临近崩溃之时,冯霁雯总算开了口说话。
“等爷会完客,你便去前院自行同他领罚去吧。”
他的人就让他自个儿处置好了。
这话一落音,不光是红桃,秦嫫小仙等人也是当即愣住了。
怎么想了半天,还把事情给推出去了呢?
见红桃愣愣地站在那里不说话,冯霁雯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且下去吧。”
红桃怔怔应了声“是”,面色复杂地往门外退。
然即将要踏出门槛儿之际,却听得冯霁雯又忽然开口喊住了她。
“你是叫红桃儿,对吗?”冯霁雯若有所思地问道。
“是,奴婢是叫红桃。”
“去吧。”
“是……”
红桃冒着冷汗退了出去。
太太这是要记住她的名字,以后来日方长要慢慢折磨作践她的意思吗?
这简直要比当场重罚她来的还要可怕。
“太太,您怎么就这么放过她了呢。”小仙皱着眉头讲道:“她哪儿那是没有规矩那么简单,分明就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在和家做下人做了几个年头,竟就把自己当作主子了?
“且不管她,这事咱们不要插手。”冯霁雯言简意赅。
意思是她不管,要她们也别管。
秦嫫看着她,踌躇了片刻后,还是张口劝道:“太太,您是大爷明媒正娶的正室,大度些无可厚非,可若太过放纵这心术不正的丫鬟,只怕日后会令她更加得寸进尺。”
秦嫫是什么样的人,在大宅里生活了这些年,一眼就将红桃的企图看得清清楚楚了。
道理冯霁雯也懂,可关键是……她根本没想过要整治他的后宅啊。
一面说好做跟人家一对儿有名无实的夫妻,一面还把持着他的后宅,不让他有一点儿自己的私生活……这么做真的不会太自私太分裂吗?
为人处事,总不能一点儿道义都不讲吧。
小醒也在一旁劝了起来,是同秦嫫一样,觉得自家太太好欺负,没原则。
冯霁雯听得有些头疼。
她真的不是个软柿子,可这事儿她当真是没法儿管啊。
“我如今葵水未至,总不能太过拘着他房里的事情……”冯霁雯别无他法,唯有硬着头皮说道:“你们稍长些心,不至于让那丫鬟过于坐大就是了。”
她就图个清净而已。
“太太您……”秦嫫竟觉无以言对。
太太真的是太会为大爷着想了……
可怎么就不为自个儿想想呢?
女子嫁人之后,太过仁慈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望着自家太太不争不抢的‘和气模样’,秦嫫无奈叹了口气,也唯有道:“奴婢知道了,奴婢有分寸的。”
只有她来为善良的太太多操心一些了。
冯霁雯感受着秦嫫和一众丫鬟们隐隐透露出来的‘怒其不争’的无奈情绪,她不由也是倍感无奈。
这世上最远最累的距离就是你只想做个挂名正室,你身边的人却在牟足了劲儿要为你荡平后宅……
哎。
这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宝宝心里苦,但宝宝没法说”。
不过这些过眼云烟都不是眼下关键。
关键是,她方才想到了一件好玩儿的事情——
“去书房取几张牛皮纸和笔墨过来。”冯霁雯对小仙吩咐道。
小仙不明所以,但见自家太太忽然兴致勃勃的模样,唯有应下来往书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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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检查完,吃了药去睡一会儿,大家好好吃饭,么么
。
初掌灯,阿桂府上房中,阿桂正与长子阿迪斯对坐在堂屋中谈事。
房门紧闭,屋子里烧着火盆,一个下人也没有。
“这婚约解除了也好。”阿桂握着茶气氤氲的青花茶盏,似放松一般长吁了一口气,道:“这门亲事刚定下来的时候,我便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袁家为山东百年大族,既是淌进了朝廷这潭深水中来,自然不会只是想简简单单地淌过这一遭而已。”
若是没有所图,何不留在山东平平静静地享清福。
阿迪斯在一侧点头:“阿玛说的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们阿桂府,历来是不涉党争的。
以前不会,如今不会,日后更加不会。
袁家如今有意扶持十一阿哥永瑆,这便注定这门亲事不会有善终了。
哪怕是皇上赐婚。
想到皇上赐婚,阿迪斯才忙地又向吃茶的阿桂问道:“阿玛今日同袁大人将此事奏禀皇上之时,皇上是何反应?可有因此而龙颜不悦?”
“到底是因袁家小姐身子不济,久经调养不见起色,也没什么办法……”阿桂摇摇头,低声道:“皇上留我和袁守侗说了一盏茶功夫的话儿,请了御医去袁家为袁小姐诊病,便就点头允了此事。”
当年皇帝赐婚袁家与阿桂府,所抱的不过就是想拉拢袁氏一族入仕,为朝廷效力而已。
如今袁家已同朝廷绑在了一起,袁家与金家在暗下的活动,皇帝也不可能一无所知。故而看在平衡势力、不让袁家过分壮大的份儿上,其同阿桂府解除婚约,皇帝也不见得就是有多么不愿意的。
听父亲这样说,阿迪斯既是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不解地问道:“既是如此,阿玛为何还一直愁眉不展?”
“我忧心的不是这个。”阿桂面有几分喟叹地说道:“春和公近来身体抱恙未去早朝,今日我去了傅恒府前去探望,同春和公长谈了一场。春和公同我说起数日前皇上曾召见过他,又谈起了缅甸那边的形势……”
阿迪斯听罢便叹了口气。
“今日袁守侗走后,皇上留了我一会儿,也问了些云南边境的缅人们可还安分之类的话。”阿桂道:“我岂会不知皇上的心思。”
说到底。皇上还是想要征缅。
但是又不愿背上好战的名声。
阿迪斯:“看样子这一仗皇上是必打的。”
所以边境上的缅人‘安分不安分’,全看一个时机了。
父子二人又谈了约半柱香的时候,阿桂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初显了疲态。
阿迪斯看着灯光下这几年间骤然老了许多的父亲,心底不禁一阵酸楚。
“阿玛该好好歇息歇息了。”
可是朝廷仍然需要他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阿桂似没听懂他另一重意思。只道:“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歇着了。”
阿迪斯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告退。
将要转身之际,却听身后的阿桂忽然问道:“韶九那孩子今日去了何处?我听下人说,他半下午回到府里,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连晚饭都没吃——”
“此事我也听闻了。”阿迪斯笑了笑,讲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小孩子使性子罢了,由他去吧。明早一觉睡醒。想必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这臭小子素来如此的,阿玛不必忧心他,只管安心歇息吧。”
听他这做爹的说没事,阿桂便没有再过多地去过问,只点了头讲道:“韶九这个年纪已到了定性的时候,你这做阿玛的,平日里多留意些总没错的。”
阿迪斯应下,得了阿桂摆手,复才离去了。
出了上房的阿迪斯却是深深叹息了一声,对身侧随行的小厮吩咐道:“去厨房让人熬一碗醒酒汤。给二公子送过去。”
“是。”
……
翌日清早。
昨夜睡的极好的冯霁雯起身洗漱后,通身神清气爽。
早饭依然是夫妻二人在椿院中同用的。
椿院里按着冯霁雯的意思未再添置丫鬟,都是她从英廉府带来的知晓根底的人,有秦嫫在。夫妻二人分房睡的事情被瞒的滴水不漏,是以如今和家上下人等,皆是觉得大爷和大太太过的是蜜里调油的新婚生活,一日三餐形影不离,端是恩爱非常。
“红桃姐姐有事?”
椿院大门外,小茶拦下了未抱有让她通传的打算便要直接进来的红桃。
望着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臂。红桃一阵气结。
往前爷一个人住在椿院时,她出入自如,从来没人过问过,更别谈是拦着不让进了。
真是过分。
她心底一阵难言的愤懑,口气便随之不善起来:“我找大爷有事儿要说!你不过一个二等丫鬟,凭什么拦着不让我见爷?”
心思耿直的小茶被她这顿呛的一阵发懵。
她凶什么呀?
她怎么就拦着不让她见爷了?
她不过就是出于规矩,询问了她一句干什么来了而已。
还有,什么叫她一个二等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