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自然是要罚你的。只是在罚你之前,朕还得问一问你究竟是如何出的宫。”乾隆问道:“是谁帮你出的宫?”
他一个终日待在阿哥所里的皇子,若是没有人帮忙,根本不可能轻易蒙混过关。
乾隆自然是精明的。
他的怀疑没错。
这一点永琰自己如今亦深有感触——当初他偷偷溜出宫去,本是抱着孤注一掷,不管成不成都要一试的想法,可后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倘若没有嘉贵妃的刻意放行,他那时纵是插翅也难出得了这道宫门。
当初是有着她的将计就计在,他才能侥幸离宫。
想到此处,他抬头看了嘉贵妃一眼。
他脸上为碎瓷所伤,在嘴角上方的位置划出了一道细小的血痕,一派平静的眼神中既没有恨意,也不见怒气,却叫嘉贵妃没由来地一阵不安。
“是儿臣斗胆求了贵妃娘娘身边,时常去阿哥所给儿臣送东西的远芝。”永琰重新低下头,稚嫩未脱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虚假来:“远芝姑姑平日待儿臣极好,一时心软便答应了帮儿臣出宫之事……”
确实极好。
他身边唯一信得过的小太监小五子便是被她污蔑偷窃,令人活活杖责而死的。
还有他额娘,他额娘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便是远芝。
那个表面上总是笑盈盈,手段心思却实则比任何人都要歹毒的景仁宫大宫女。
嘉贵妃闻言瞳孔一阵收缩。
远芝帮他出的宫?
他在胡说什么?
“你宫里的人?”乾隆皱眉看向嘉贵妃。
“远芝确实是臣妾宫里的。”嘉贵妃将眼中惊异敛去,换就了一副不解之色,“可臣妾当真不知她竟私下帮着永琰这孩子偷偷出宫……这丫头平日里似乎也不是如此不知轻重之人。”
她话音刚落,便听永琰讲道:“此事只怪儿臣一人,远芝姑姑想必也是不敢违儿臣之意,自有其为难之处,还请皇阿玛和贵妃娘娘不要责怪于她。”
嘉贵妃闻言眉头一阵鼓动,眼底神色骤冷。
竟学会以进为退了!
迎着乾隆问询打量的目光,她心底赫然一沉。
远芝,只怕是保不住了……039css=039rendbtn039推荐票a、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申时末,养心殿。
乾隆坐在镂空雕祥云图的罗汉床边,脸色不大妙。
一侧的嘉贵妃轻声劝慰道:“陛下先莫要动气,等待会儿听听永琰那孩子怎么说——”
乾隆对于在护城河畔忽然出现的永琰,断不会没有任何疑问,只是当时众多百姓围观,又有大臣在场,他不便当场向永琰发问罢了。
而永琰当时也对此事只字未提。
这于乾隆而言,这无疑是免去了许多麻烦。
故而他纵然心中有气,可对永琰当时的做法却十分欣赏——不管如何,至少他没有忘记自己作为一个皇子该尽的责任。
那便是无论于何时何地,何种情形之下,都必要以皇家颜面为先,不节外生枝,不在人前表露出胆怯退缩之态。
这叫做识大体。
故而他的儿子,纵然有错,却也只能在他面前认。
可在嘉贵妃眼中,今日永琰的表现却绝非一件好事。
她宁可他当场闹开,哭着求着让他皇阿玛给他做主。
可他竟没有表露出半点异常之态。
是畏惧于皇上的威严,不敢当场道出,还是别有所图?
嘉贵妃眸光微闪,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次没能将这孩子彻底了结在宫外,日后再想动手,只怕就难了。
这次他分明已经接近了御驾,却偏偏选择了那样的方式出现在皇上面前——显然是为了博取圣上注意。
千防万防,防的便是在她儿子被册立为太子前,绝不可让永琰在皇上面前露脸得到重视,可如今竟弄巧成拙了——
嘉贵妃思绪间,忽听得太监行入内殿之中禀告,说是十五阿哥过来了。
“准他进来。”乾隆即刻道。
回了一趟阿哥所的永琰此际重新换上了皇子衣着,进了内殿之后下跪行礼。
“儿臣给皇阿玛、贵妃娘娘请安。”
乾隆却未有立即让他平身,而是语含不悦地径直问道:“此次巡京,你分明不在随扈名单之中,到底是如何出的宫?一五一十都跟朕说清楚了!”
嘉贵妃微微眯了眯眼睛,等着看永琰的反应和回答。
他垂首跪在那里,口气略有些紧张之意:“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是混在了随行内监中出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