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正当少年时

金夫 非10 4789 字 9个月前

两名丫鬟没急着跟上去,而是守在车外。

冯霁雯本不觉得自己渴,然而一口接着一口吃下去,一盏茶吃了个精光,却仍觉得不够。

想来并非是不渴,而是过于紧张所致。

和珅笑着又递去了第二盏,瞧着冯霁雯接过,又看着她纵是渴极,却仍一副得体优雅的模样。

这些礼数仿佛是被她融进了身体中一般,极自然,半点也无需去刻意提醒自己别忘了时刻遵守——于是自然而然地,便成了自身独一无二的气质。

“夫人怎在景仁宫内待了如此之久?”

见她缓过神来,和珅适才开口温声问道。

“自景仁宫出来之后,和静公主请我去了一趟毓庆宫。”冯霁雯看向他道:“在毓庆宫,我瞧见十五阿哥了。”

和珅似乎并不觉得惊讶。

只是问道:“十五阿哥都与夫人说什么了?”

冯霁雯便不做隐瞒地毓庆宫中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和珅。

“爷觉得我做的对吗?”她问道。

指的是对待此事的态度。

“夫人做的没错。”和珅颔首道:“起初我便也说了,咱们帮的不是十五阿哥,而是一个可怜的孩子罢了。眼下不结仇便是,至于其它,尚言之过早。”

冯霁雯听着他这么一番话,心口处却莫名感到一阵紧缩。

不愿涉及党争,固然是好事。

聪明如他,一心只为皇上办差,难道就不曾想过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吗?

还是说积重难返,他想回头时,已经来不及了?

可如今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她若是提醒着些,是否能够改变得了他的宿命呢?

再者说了,这里许许多多的历史,都存在着不同的变化不是吗?

冯霁雯不知是不是方才在嘉贵妃那里慌了神的缘故,眼下危机感倍增,担心自己还不够,竟又担心到了和珅身上来。

她甚至有些急切。

急切地想要跟他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能够说些什么。

唯有一次次握紧手中瓷盏。

“夫人?”

冯霁雯陡然醒过神来,一双清澈的黑眸定在和珅脸上。

“怎么了?”她有些怔怔。

和珅笑了一声。

“我方才同夫人说话呢,不知夫人在想些什么?”

“……爷说什么了?”

和珅又笑了笑:“尚且没来得及说呢,逗一逗夫人罢了。”

搁在平日,冯霁雯十有八九又要暗骂一声这人有病吧,可此时她看着眼前眉宇间难掩少年气的和珅,脑海中又闪过方才的诸多担忧,却如何也气不起来。

她只是在心底不知是喜是忧地低叹一声。

这人还有劲儿逗她,跟她开玩笑。

正说明还正年少。

还有许许多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改变日后的人生。

有的是机会呢!

她方才慌成那个样子,干着的什么急啊……

“什么事儿,爷说罢。”这回她显得格外大度。

和珅略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瞧着她。

冯霁雯也瞧着他。

四目相对,一个满眼疑惑,一个满眼笑意。

见她似要忍不住开口发问了,和珅适才开口。

他眼底笑意淡却许多,声音却仍旧温和平缓:“我想问一问夫人,静云庵里的况太妃娘娘,几日前可是遇着什么麻烦事了?”

冯霁雯没料想他竟要问这个。

一时不禁被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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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没有过疑惑,只是她的谨慎并不比和静少半分,总想着要尽量远离宫中之人,故而当时只是道谢,谢完便走,并不多问。

想必和静公主当时的内心是无比凌乱的吧?

每一次制造机会,皆被她完美地避开。

这感觉光是想一想都让人觉得无力。

思及此处,谜一般的尴尬感充斥在冯霁雯的眼底。

见她如此不寻常的反应,和静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二人各有一番不为人知的尴尬。

永琰在一旁见得此状,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

就没见道谢还能道成如此局面的……

也真是没谁了。

他轻咳了一声,这才算是开口讲了此番见到冯霁雯之后的第一句话——

他望着冯霁雯先是说道:“之前借住于贵府之上,因有不得已的难处故才将身份隐瞒,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和太太勿怪。”

“十五阿哥多虑了……”冯霁雯很没有原则和节操地讲道:“十五阿哥不介意寒舍招待粗陋便是了。”

永琰:“……”

当时拿玉牌砸他,让他滚蛋的气势呢?

偏生冯霁雯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一副不能再认真诚恳的模样。

她能拿出手的东西不多,厚脸皮恰好是其中一项。

但能做到如此面不改色,大抵还要归功于太妃的教导,以及和珅的熏陶。

做人正直些总归没错,但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之下,为了个人身家性命着想,偶尔的不正直也是很有必要的……

“我知道和太太在想些什么。”永琰口气中有几分莫名的坚持,“但我方才所言,皆发自肺腑。不管和太太接受与否,我都为我之前所作之事向和太太道歉——那时我一心想着要传信给七姐,请和太太帮忙转交玉牌给淑春园中的鹤公公,却未有考虑此举可能会给和太太带来莫大麻烦。和太太当日与我发火,于情于理,我断没有怪罪记恨之理,和太太大可放心。”

这段时日他看清了太多以往所看不清的人和事。

也逐渐有了自己辨认是非黑白的能力。

更加意识到当你身处危难之际,有人愿意不求回报地施以援手是如何难能宝贵的一件事情。

冯霁雯听到此处,意外之余,陡然放下了心来。

她忍不住微微抬眼看向永琰。

只见不过是八九岁的孩子,脸上却已没了同龄人该有的天真懵懂,一双眼睛甚至写满了坚韧之色。

却也只是坚韧,却并不阴浊。

无论是什么缘故,也暂且不论日后,单说此时此刻,她从永琰身上所看到的,与在景仁宫嘉贵妃那里怀有的,乃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至少眼前这孩子,尚且未被这深宫之中的阴私算计所侵染扭曲。

但这些宫闱之事,到底也非是她一个局外人能够揣摩透的。

冯霁雯将有些偏题的心思收回,遂也道了句:“十五阿哥也大可放心。”

这话囊括极多,算是给永琰的一个保证。

保证不会给他带来任何麻烦。

永琰一怔之后,不由看了她一眼。

他倒没想到冯霁雯会如此。

似乎连要他报恩的意思都没有。

与其说是出于对他如今身份的畏惧,倒更像是从起初便没打算要他如何报答。

想一想也是。

当初他在她眼中不过是个身无分文的可怜乞丐,谁会指望一个乞丐来报答什么。

“不管如何,和太太先后各自救过我与小九一命,此恩——”

永琰话未说完,却被和静出言打断,她看向冯霁雯道:“我再代十五弟和九妹谢过和太太救命之恩。”

冯霁雯半掩着眼睫,闻言只又道了句:“和静公主言重了。”

和静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景仁宫那边想必还有人盯着,也不便再久留和太太了。”

冯霁雯会意地起身,福了福身子。

“妾身告退。”

“祁嬷嬷,送和太太。”和静道。

冯霁雯缓步退行出去。

待至屏风之外,离了和静与永琰的视线范围,方才转了身。

然而此时,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道男孩子的声音。

“和太太且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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