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她去耳殿罢,本宫稍收拾收拾便过去见她。”
宫女应了遵命,便退下传人去了。
嘉贵妃又跟冯霁雯笑着说了会儿话,估摸着时候儿也差不多了,便道让冯霁雯先坐着,她去去便回。
嘉贵妃带着大宫女远簪离了内殿,殿中一时便只剩下了冯霁雯与八侧福晋王氏,以及两名宫女和坐在凳上的金溶月。
王氏端着茶盏,拿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刮着茶末,却并不喝。
她如今有孕在身,因身子素来又不好,故而并不适宜饮这种浓烈的茶。
可却无人特意给她备下一杯白水。
“你们都退下吧,我有些话须得与和夫人私下说。”王氏柔柔地说道。
冯霁雯闻言意外地转头看向她。
王氏正望着她笑着。
两名宫女皆退了下去。
王氏却又看向坐在那里的金溶月。
“劳烦你也移步去外殿片刻可好?”她语气亲切随和地询问道。
却也令金溶月倍觉难堪。
若非是顾及着今非昔比,她着实猜不透姑母的心思,如今才在姑母跟前如此委曲求全的话,她又何以会坐在此处任人看轻。
就连这个出身卑贱的王氏也敢对她呼来唤去。
金溶月强忍着心中怒意,未语只起了身来。
望着她离去之时显然多有不快的脸色,冯霁雯深觉这个金二小姐如今的忍耐力真是越发不比从前了。
许是事情太多,将其身上的‘涵养’都给消磨光了,这才日渐变得稀疏平常起来,俨然已成了一位‘俗人’,再不复起初那股高高在上的孤冷之气。
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强撑着的空壳子罢了,不管是谁轻轻一碰,都有要散架的可能。
原先好好的一副牌,就这么毁在了自个儿手里。
王氏将茶盏搁了下来。
冯霁雯这才问道:“不知八侧福晋您有何话要与——”
然她话还未来得及问完,便被王氏柔声打断了道:“怎么,我瞧着和夫人今日似是不认得我了一般?”
冯霁雯闻言一怔。
只得笑着说道:“妾身往常在家中不常出门,倒是不记得在何处曾见过侧福晋了。”
在她的记忆中,她十分肯定自己是从未见过王氏的。
“和夫人果真是贵人多忘事。”王氏拿极随意的语气说道:“我小名唤作贞儿,未得随八爷进宫之前,一直随父母住在北锣鼓巷中做些刺绣的活计,离英廉府不过隔了两条街而已。说来自和夫人同英廉大人打江南回京之后,便时常与我见面的,怎才不过四五年的光景,便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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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娘娘,八爷府上的侧福晋来了。”
八侧福晋?
冯霁雯未见过,却隐约听说过。
这位八侧福晋,说是出身不甚好,原是民间女子,并非官宦人家的小姐。
然八阿哥与之偶然邂逅之后,却格外痴情于她,起初一味要迎她过府,乾隆与嘉贵妃俱不肯同意,为了让他打消念头,还将大学士尹继善子女许于了他做正福晋——只是八阿哥仍不死心,甚至多番跪倒在景仁宫前以求嘉贵妃点头。
因而闹了好一段时日,八阿哥还因此患了一场重病,脚疾似乎便是那时留下来的。
见儿子如此,最终是乾隆点了头,勉强同意了将这王氏赐给永璇做侍妾。
因前两年为八阿哥生下了长子绵志,被扶为了侧福晋。
时隔两年,眼下又是有了孕的,看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估摸着得是有七八个月了。
冯霁雯望着这位被宫女请了进来,正与嘉贵妃行礼的八侧福晋。
这位侧福晋生了双极温柔的眉眼,一张鹅蛋脸皮肤白皙,因在孕中身材略显丰腴了些,但此般瞧着,却也果真是个美人儿。
可这位美人儿显然并不得嘉贵妃的喜爱。
自听到宫女禀说王氏来了,嘉贵妃脸上的笑意便淡却了许多。
“如今永璇远在云南边境,你成日挺着个大肚子,本就不甚方便,作何还往景仁宫跑?倘若有个差池,岂不叫本宫难做吗?”她语气平缓无波,听起来并无太多情绪,然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一股责怪的意味。
本就有几分怯视的王氏闻言将头垂得更低了些,柔声道:“今日乃皇太后宣的儿媳入宫作陪,方才自寿康宫出来,便想着过来给额娘请个安……却不知额娘这里尚有客在,倒是贸然叨扰了。”
说话间,拿余光瞧了瞧坐在那里的冯霁雯。
嘉贵妃似无意与她多讲,只示意宫女给王氏赐坐。
再不喜,也是自己的儿媳,肚子里怀着的还是她儿子的骨肉。
王氏道了句“谢额娘”,又动作小心地一礼,适才入座。
她有孕在身,坐的也是高椅,椅子便摆在冯霁雯身侧。
她转头望向冯霁雯,轻声含笑道:“和夫人。”
听她道出自己的名号,冯霁雯有着一瞬间的意外。
继而想到,应是方才王氏进来之时,从宫女口中得知到的,便也就神色从容地点头回了句:“八侧福晋。”
见她如此,王氏眼底却闪过一丝讶然。
虽然极快便被掩了去,却也恰巧落到了冯霁雯眼中。
何故会露出如此神色?
冯霁雯略有些不解,但亦不好发问,唯有暂时按下内心疑惑。
因时辰已经不早,嘉贵妃便出言留了冯霁雯在景仁宫中用午膳。
冯霁雯数次推辞亦未能如愿推掉,另又想着此时出宫和珅应也还在忙着,晚一些走说不定还能一同回家,是以也就只好留了下来用膳。
八侧福晋王氏也留了下来作陪。
金溶月三人自也未有离去,只是她们作为秀女,并无资格与嘉贵妃同席而坐,故而只能侍奉在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