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默然了良久,复才开口道:“此事,我并不知情。”
片刻之后,又道:“但刘家既能查到月儿头上来,想必也非空穴来风——”
福康安又皱了皱眉。
作为兄长,金亦禹焉能说出这番话来?
福康安已非是之前那个处处为金溶月感到委屈的痴情郎,而只是单纯地对金亦禹毫不回护的态度感到惊异。
然后又听金亦禹接着说道:“刘小姐才学不凡,数年前在京中称得上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远非是月儿足以相提并论的。”
虽未再往深处说,但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这世间做下的错事迟早都是要还的。”金亦禹苦涩而无奈地苦笑一声,道:“是非曲直我尚且分得清楚,刘家若来日当真查到了什么,你亦无需顾忌你我之间的情谊。”
余下的话,福康安再没去听了。
他坐在原处,想到往日种种,内心深处忽然升起一股极浓烈的自嘲之意。
他自以为的情根深种,却不过是有眼无珠罢了。
真是应了之前额娘曾说过的那句“空长了一双眼睛,谁好谁坏都瞧不清楚”。
但若说怨恨,倒也谈不上。
怪只怪他自己识人不清,甘愿被人利用。
福康安端起手边尚有些烫的茶水,闭眼一饮而尽,再睁开时,眼中已无了半点起伏。
他站起身,欲再去寻冯霁雯。
可尚且来不及抬脚离去,又隐隐听着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
虽极模糊,他却也辨得出正是冯霁雯的声音无疑……
再一凝神仔细聆听片刻之后,更是确定了。
原来他这间厢房左侧坐着的是金亦禹,右侧竟就是冯霁雯。
巧了——
看来连老天都有意帮着他‘积德行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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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康安犹豫了片刻之后,终究是当机立断地上了马。
福英瞧见了忙牵着马跟上来:“三爷,您这是……”
他话还未来得及问完,就听福康安丢下了一句:“不必跟来——”,便自顾驱马去了。
福英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惊愕的目瞪口呆。
倘若他没猜错自家三爷的举动与意图的话,爷竟是尾随和太太去了?
因是骑马,多少有些招人注目,故而福康安并不敢离冯霁雯的马车太近,只能远远地跟着。
待兜兜转转地跟出了两条街之后,却忽然后知后觉地被自己此般鬼鬼祟祟的行径给猥琐到了……
他堂堂傅恒府的嫡子,这么干,像话吗?
福康安扪心自问了一句,却又极快地在心底自答道: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她的性命安危着想,这女人眼下只怕已是急出毛病来了,脑子本就不好使的一个人,只怕随时随处都有可能闯出祸事来,更极有可能会遭他人利用尚不自知。
额娘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罢了,便当作是日行一善了!
给自己找了如此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福康安对自己偷偷尾随冯霁雯的行为彻底释怀了。
再又耐心地跟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得见冯霁雯的马车渐渐放缓了速度。
此处为正大街,车马人流繁杂,福康安眼中丢了马车的踪迹,唯有留意起了左右——
最后却是在京城第一酒楼‘状元楼’前,得见了冯霁雯所乘的马车停在酒楼一侧。
那车夫他见过数次,定不会有错。
福康安当即下了马来。
终日接触京中显贵,状元楼里的伙计眼皮子一个更比一个活,立即热情地迎上前来,一个替福康安牵马,一个则将人迎进了前堂。
福康安左右环顾着四下之人,却未能见着冯霁雯的身影,想是多半已上了楼去。
却不知究竟是何人约她来此。
福康安正思忖着要如何开口向伙计询问之时,余光中却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此人身着海青色直裰,身边带着一名小厮。
金家二公子金亦禹——
在此处遇到熟人并不稀奇,只因见到金亦禹便忍不住想起了金溶月来,福康安的目光不由多在他身上停留了一刻。
这一眼却发觉短短时日不见,金亦禹赫然是消瘦了许多,眉眼间也藏着一股浓浓的倦色,整个人充斥着一种难言的低迷之感,竟再不是之前儒雅温和,谈笑风生的公子哥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