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他满脑子的精明似乎都派不上用场了,他甚至觉得往前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自认为聪明罢了,世间诸事,事事都需再三考量,可唯独感情二字根本拖不得、等不得,过于谨慎和瞻前顾后,反倒误事。
他后悔极了。
冯霁雯眼眶微微红了。
和珅不曾放过她脸上丝毫的神情变化,见状心底便蓦地一紧,只当是弄疼她了,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松了些,却仍不敢就此放手。
语气亦忽然放缓了许多,隐约带着商量的意味,与她说道:“我无意让你为难,倘若你当真可以不去追究太岳父一案背后的真相,我也同样可以带你离开京城,江南也好,关外也罢,只要你愿意,我绝无二话……”
旁人能为她做的,他通通做得到;而旁人做不到的,只要她开口,即便是摘星取月、谋朝篡位,他必也不会有片刻迟疑。
他能有这些不理智到了极点的想法,可见是彻底疯了。
可明知如此,他亦不愿回头。
他言辞间是从未有过的恳切,竟像极了……一个生怕被人抛弃的孩子一般。
他当真是怕极了她的不辞而别。
冯霁雯泪中带笑,看着他,问:“你当真抛得下京城的泼天富贵?”
“我们今夜便可动身!”和珅生怕她‘反悔’一般,急着就要将事情敲定下来:“你且先随我回去,待安排妥当之后,我带你连夜离京——”
什么泼天富贵,功名利禄,不过是为求一个‘不枉活’罢了,而同她在一起,有得是比‘不枉活’更为重要且更有意义之事可做,两者权衡之下,根本无需考量便可作出抉择。
“我们现在便回去。”和珅松开她的手臂,转而扯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就转了身。
他的手冷得似化不开的冰块一般,没有丝毫温度。
冯霁雯却觉心底被暖的发涩,下意识地就反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想藉此带给他些许温暖。
此时此刻,纵是心底最后的一丝犹豫,也于顷刻间而荡然无存了。
她吸了吸通红的鼻头,任由和珅拉着往马前走去。
而此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了小仙的惊叫声。
“大爷太太小心!”
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忽然窜了出来,明晃晃的长刀在夜色中泛着一层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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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五里远,刚与官道分离的一条小路转角处,遥遥可见有两盏风灯于夜色中摇曳。
一盏悬在马车之上,一盏被丫鬟提在手中,正帮着车夫查看不慎陷在淤泥中的车轮。
马车陷得极深,车身都是歪斜的。
几番好不容易合力推了出来,可几度又陷了进去。
如此反复,小半个时辰便耽搁了过去。
“太太,这车是越陷越深了,且这天色八成还要落雨的,不如奴婢先——”小仙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一道忽然传来的男子声音重重地打断。
“冯霁雯!”
有人远远地喊道。
车夫和两名丫鬟,并着手中握着一把未撑开的油纸伞的冯霁雯,闻声皆是一愣。
此时四下早已黑透了,又因天色不妙,几乎是见不着行人的。
且这般直呼其名地喊人,还是个男子,竟不知会是何许人也。
冯霁雯正惊惑间,渐有马蹄声入耳。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句喊声。
“冯霁雯!”
同之前那声相比,眼下这声显然更为清晰许多——男子的声音极响亮,又极焦急。
冯霁雯更是一愣。
这声音她听着怎么像是……
“太太,这莫不是大爷的声音的吗?”小茶吃惊地道。
而她话音刚落下不过片刻的功夫,已可见浑浑夜色中,隐约有一人一骑的影子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来人将马赶得极快,连被风鼓起的衣角都几乎要看不清了。
待要顺着官道转往小径之时,更因转弯过于突然而勒马不及,高壮的枣红大马前蹄高高扬起,险些将人掀翻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