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被安顿在了安全的地方。”冯霁雯讲道:“吃住皆有人伺候着,也早请好了有经验的稳婆日日上门,可保万无一失。”
于敏中情绪不明地抿了抿唇。
“号脉的大夫说,从脉象来看,倒像个男婴。就连稳婆也说十有八九不会有错。这两位都是有经验的老人儿,想来于大人真是离抱孙子差不远了。”这些话倒不是她瞎编。
于敏中表面看起来无异,可内心已是翻涌之至。
于家绝了后,一直是他心里拔不掉的一根巨刺,自儿媳袁氏滑胎之后,他直觉天都要塌了。
可眼下看……天不绝于家!
他心下轰动了好一阵之后,才勉强平复。
“不知于大人此时意下如何?”冯霁雯留给了他足够的反应时间,此时才适时地出声。
“你先将人交给于家。”
“于大人,没有哪个地方会比那里更安全。”冯霁雯提醒道:“尤其是回于家。”
为保万无一失,事成之前,绝不可暴露此事,一来可保孩子安稳出生,二来是以免再让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沦为他人的筹码。
于敏中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到底点了头。
他离开霁月园,前脚回到于家,一盏解渴的茶还没吃完,后脚金简便上了门。
这是早就料到的事情。
金简自然是试探他此番前往霁月园的来意来了。
“那冯氏都说了什么?”
“只求我帮她想法子救和珅出来。”于敏中早准备好了应对的说辞,满口好笑地说道:“我原本想借机探一探她的底,没想到她竟是毫无头绪,只知病急乱投医,连敌我都分不清楚,竟还妄想救和珅出狱。”
说罢,冷笑了一声说道:“可莫别说是我了,即便是天王老子,他和珅这回也是在劫难逃了。”
金简跟着笑了笑。
“这个冯氏确实是出了名儿的莽撞无知。”
他顿了一瞬后,忽然问道:“可她怎么偏偏请了你过去?先前贤侄之事……你们不是仇家么?”
又在试探。
她问过和静公主,才惊觉令妃娘娘死前的症状与和珅阿玛的几乎无异。
“你无凭无据就敢在此肆意污蔑……果真大胆。”于敏中眼底写满了可怕的警告。
冯霁雯心下忽然松了一口气。
令妃之死,她确实是无凭无据。
但却是让她给诈对了不是吗?
于敏中这般慌乱的态度,几乎是不打自招。
“于大人当真不必怕。我知道的越多,对‘我们’而言,胜算便越大不是吗?”她再次看向于敏中,以一种‘告知’的语气说道:“景仁宫败,大人死——”
于敏中攥紧了拳。
又听她接着讲道:“景仁宫胜,大人亦死。”
景仁宫已将他认定为了‘叛徒’,待渡过这段风波,必然不会再留他性命。
这一点于敏中也已经十分清楚。
“所以,您如今除了倒戈相向,倒是没有其它活路了。”
于敏中眼神反复变幻。
冯霁雯的话固然没有给他留一点余地,但他现如今的处境确实是一点点余地都没有了。
可是看着面前的冯霁雯,想到她与和珅所为,如此种种,他深觉自己根本是被逼着走到这一步的!
什么为了保命公平合作,都是狗屁。
他儿子的命,他于家的传承,他如今别无选择的境地,全是拜他们所赐!
他不甘心。
这种不甘心让他迟迟没有办法心甘情愿地顺着冯霁雯的心意。
他已落到如此地步,为何还要为他们所用?
此事若胜,那么等着和珅的便是罪名得洗,子子孙孙享用不尽的富贵功名——而他呢?至多只是保住这条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罢了。
生与死之间,他自当是选择生,但若生不如死,且让仇者快,那就忽然不好选择了。
冯霁雯看出他的犹豫和不甘,且也很能理解这种生无可恋的心态。
无后为大,正常人都当如此,更别说是将香火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名门望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