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的脸色始终不大好看,在看罢其上内容之后,更是阴云密布。
奏本又依次传到刘墉、阿桂与丁韬程使然等人手里。
众人脸色更异,心底亦是纷纷掀起不同的波澜。
“刘编撰如何能够肯定自己非是受了他人设计?”丁韬看着刘鐶之,‘提醒’着问道:“难道没有可能是和珅特意为了洗脱罪名并嫁祸于景仁宫而特地安排的一出戏?”
他不敢直面质疑刘鐶之与和珅暗成一派,唯有抓住这源头一点来试着推翻刘鐶之话中的真实性。
“丁大人思虑缜密。”刘鐶之先是附和了一句。
就在丁韬欲再言之时,却听他接着说道:“倘若数日之后丁先生不曾前往都察院‘揭露’和大人的罪状、而都察院也不曾在霁月园中搜出那所谓白莲教舵印的话,下官也不敢妄信当日所见所闻。”
换而言之,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
这一点是无法反驳的。
他言辞间丝毫不激烈,却字字直抓关键,堵死了所有被质疑的可能。
丁韬的手心早已冒出冷汗,他急急地看向李怀志,却见他与程使然亦是没有了应对的措辞。
眼下多说多错,说不定还会暴露出刻意偏袒景仁宫的立场,而这样的蠢事,他们这些最擅于观望局势的人自然是不会轻易去做的。
一时间,没有人敢出言质疑刘鐶之的证词。
此中对错真假,根本不是他们所能够妄加揣测的。
四下也渐渐再没了之前的低声讨论,取而代之的是异样的安静。
局面几乎是转折性的翻转。
只是这等翻转此中的牵扯,却再也无法让人以看戏的心态轻松旁观,而是令人胆寒至极。
一时间,深感不寒而栗的众人心底猜测纷纭,却一丝一毫也不敢表露出来。
刘墉也未再开口。
虽早知冯霁雯此番撺掇出廷审来,定是有所图,可却万万没有料到竟是所图为此。
那可是景仁宫……
与十一阿哥视同一体的景仁宫。
丁韬将视线收回,因勉强还有几分聪明,心知此时不宜与和珅起冲突,故未言其它,只面似平静地道了一句:“多谢提醒,但请和大人勿要混淆视听。”
他略微咬重了‘和大人’三个字,显在嘲讽。
“共勉之。”
和珅语气谦虚平和。
共勉……
如此情形之下,竟有人生出了十分不合时宜、想要发笑的意思来。
丁韬的脸色一阵青白,然而对方早已将视线收回,让他连拿眼神去反驳的余地都不曾留有。
恼怒之余,他已是怕极了和珅的这一张嘴,遂忍着一字不发,以免再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
到底已不怕他和珅能再翻出什么大风浪来,这一时的口舌之快,便让他逞去罢——丁韬在心底自我宽慰一番。
他未曾察觉到的是,乾隆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刻,眼底神情隐晦难辨。
丁子昱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回刘大人,草民没有证据,却有证人可证草民绝无虚言。”
证人?
证人还有证人?
“何人可出面作证?”刘墉问。
“翰林院刘编撰。”
翰林院编撰众多,当众人犹未能反应得过来他口中的刘编撰是哪一位之时,又听他咬字清晰地补充道:“亦是去年殿试,皇上钦点的一甲状元公刘鐶之。”
四下陡然一阵躁动喧哗。
乾隆的眼神亦是一变。
而即便是刘墉,心底更是蓦然一惊——甭说旁人了,即便是他这个做爹的,事先也不曾得到过一声知会啊。
冯霁雯与和珅对视一眼,同样有些意外。
他们多少知道丁子昱手中必然已有依持,而即便没有,于他们而言也无碍,只因丁子昱今日出面供述,只是一记用来正名的垫脚石罢了。
和珅的眼神微微波动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