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而温润的女声响了起来。
这是霍尔蒂那位长嫂的声音。
“是我。”
霍尔蒂知道自己一贯不被母亲喜欢,现在这个时候更是如此。
“进来吧。”
年轻的伯爵继承人推开房门,他那身材丰腴,有着一头漂亮火发的嫂嫂正坐在床前,守着一位脸色苍白的中年女人,母亲的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两只眼睛无神的望着门前站着的次子。
那是一种相当复杂的眼神。
“你派拉罗什去港口了?”
母亲的声音严厉而寒冷,似乎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次子,而是那位弑杀了她诸多血亲的奥斯曼苏丹苏莱曼本人。
“是的,母亲。”霍尔蒂一直在命令弟妹们收拾家中的贵重财物,他在佩克什城东边的多瑙河港口上控制了三艘大船,幼弟匈雅提·拉罗什一直在那里控制着这些珍贵的资源。
佩克什伯爵在德意志也有几座庄园,在维也纳也购置了宅邸,那里完全可以用来作为家族的避难之所。
“你决定放弃这座城市?放弃你祖父、你父亲的基业,跑去奥地利藏起来?”
“城里面的军士只有三百五十六名,民兵和周围的骑士根本指望不上。我已经清点了军火库里的库存,我们只有十六门破破烂烂的射石炮,火药也只有四百多磅。”赫尔蒂描述着佩克什城的储备:“城墙是一百年前修的,根本挡不住奥斯曼人的重炮,母亲,佩克什城根本没有任何守卫的价值。”
“所以你就决定放弃这座城市,像个懦夫一样悄悄地溜走吗?”
赫尔蒂沉默着,他并不是懦夫。
“奥斯曼军队每攻下一地,必然会劫掠三天,屠杀和强奸便会接连上演,数不清的孩子会被当作奴隶贩卖。”赫尔蒂说道:“这是他们教法所决定的,为了佩克什的人民,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荣誉,即便是被称作懦夫,只要他们能够熬过这可怕的劫难就好。”
霍尔蒂知道系统性的劫掠几乎是这个时代战争的副产品,但是为了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斗而让整个城市付出代价,这样的事情于自己而言的确是干不出来。
“若是卡尔和约翰在这里,你该怎么回答他们?”愤怒的伯爵夫人嘶吼着:“等你见到了你舅舅们的亡灵,你又要怎么回答他们,他们在莫哈赤流干了鲜血,被魔鬼的信徒所屠杀,而你就这么悄悄地溜走了。”
伯爵夫人的脸上闪过不自然的潮红,她指着那位漂亮的嫂嫂,来自米兰斯福尔扎家族的凯瑟琳大声吼道:“当杰斯卡长大,向他的叔叔询问,为什么你在面对杀死了父兄的仇敌时选择一走了之,你又该怎么回答?”
杰斯卡是霍尔蒂哥哥约翰和凯瑟琳的儿子,现在只有两岁。
伯爵夫人的话显然刺激到了这位年轻的美丽女士,她的眼中开始闪动着泪花。
霍尔蒂叹息了一口气。
“今晚,你们今晚就必须走,尽快收拾一下东西。”霍尔蒂说道:“奥斯曼的大军可能明天就会赶到,那个时候多瑙河的水路恐怕就不能通行了。”
“我哪里也不去,你给我滚,我怎么能生出你这样的懦夫!”
伯爵夫人将所有的怨气甩到了自己儿子的头上。
霍尔蒂分别向母亲和嫂嫂鞠躬,然后静静地关上了门离开。
走廊里,一个中年战士穿上了涂装乌黑的半身板甲,腰间别着两柄长剑,头上戴着插着鸟羽的宽边帽子,正在那里等着霍尔蒂。
“又被痛骂了一顿?”军事顾问斯维因一直站在走廊里,他是一位坚定地主战派,但是他也理解霍尔蒂所做的选择。
“你今晚带上五十个人跟着他们一起乘船离开,赶到维也纳去,家父一直都是费迪南大公的朋友,他们会在维也纳得到很好地照顾。”
霍尔蒂看着斯维因,这个两鬓斑白的日耳曼人已经用过去的服务证明了他值得信任。:
“那你呢?”斯维因不解地看着霍尔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