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四公主轻叹一声:“你和林妹妹如此幸运,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胤祚郑重点头:“会的。”
胤祚回到府里的时候,甜果儿正带着下人跑来跑去,黛玉则坐在凉亭里喝茶。
胤祚坐到黛玉身边,笑问:“甜果儿干什么呢?”
“说要整理房间,”黛玉忍笑,“她想玩就玩吧。”
胤祚点头,他们向来不会用各种条条框框约束孩子的言行,其他人家或许觉得孩子收拾房间是在胡闹,因此不会允许,但胤祚和黛玉不这么想。
她们只管孩子是不是有收获,不论是收获开心,还是锻炼了动手能力、管理能力,或者仅仅体会到宫人的辛苦,能够感同身受替别人考虑,只要对孩子成长有益,他们就会支持甜果儿做任何事。
黛玉给胤祚倒了杯茶:“一出门就是两个时辰,快喝杯茶解解渴吧。”
胤祚笑道:“还是福晋心疼我。”
黛玉抿唇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正在这时候,甜果儿抱着一个匣子哒哒哒跑过来,娇声问:“这个是什么呀?甜果儿打不开。”
这匣子锁住了,甜果儿当然打不开。
黛玉瞧了瞧这匣子:“我倒不记得还有这么个匣子,师兄知道吗?”
胤祚一愣,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他笑道:“我倒是知道,这原是我的箱子,好些年了。”
因着甜果儿想看里头装了什么,胤祚叫人拿钥匙打开了匣子,盖子一掀开,里头便蹦出几张纸,黛玉一一捡起,原不打算看,却瞄见其中一张开头的“黛玉”二字。
她一愣,展开细看。
“黛玉师妹:数月未见,近期安否?今天气炎炙,望汝珍重,万勿贪凉,一切以自身为要!吾今诊断病人五十,病愈十二,针灸十八,手术二人,心甚慰矣。”
时间是康熙二十九年夏。
黛玉愣了一下,康熙二十九年对她来说实在刻骨铭心。
那时候她发现了自己对师兄非同一般的感情,也明白二人之间隔着天堑,于是她选择抽刀断情,从此再不相见。
她没有低估自己的决心,却低估了自己的感情。她根本忘不了他,只能在漫长的时光中苦苦煎熬。
但她也是幸运的,因为胤祚发现了她的心意,然后给了她一个承诺。
对黛玉来说,那无疑是最痛苦、最忐忑又最幸福的一年,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但她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封信,又连忙去看其他的,这才发现满满一匣子信,全是写给她的!
有康熙二十九年的,也有他们成婚那年的;有在书房写的,也有在战场写的;有救了多少人这样的大事,也有吃吃喝喝的琐事。
原来在她苦苦压抑自己感情,努力想要忘记他的时候,他也把自己的思念融进文字,写成了一封封送不出去的信。
他那时候心里该多难受呀!
黛玉眼眶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
胤祚一惊,连忙哄道:“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可不兴掉金豆豆啊!”
黛玉到底把眼泪忍了回去,只是问道:“要是当初......我们没有在一起,你打算怎么办?”
胤祚说:“当初没想过这些,如今再回想,却庆幸那时候没傻到底。”
黛玉“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说:“你才不傻。”
她又问:“那要是汗阿玛不给我们赐婚,你打算怎么办,另娶他人吗?”
“怎么可能!”胤祚求生欲非常强烈地否认,“我预备了好几个方案呢,第一步我打算以利诱惑,不行就死缠烂打,实在不行我就准备一条船。”
黛玉一愣:“准备船做什么?”
胤祚淡淡道:“海上无人的小岛那么多,我带你随便找一个隐居去,不跟汗阿玛玩了。”
黛玉一愣,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却听胤祚长长叹了口气:“可我没想到汗阿玛这么好说话,一个回合都没坚持住,白瞎了我做的预备方案。”
黛玉眼泪又憋回去了。
胤祚问她:“那你想过没,要是汗阿玛不指婚,你打算怎么办?”
原以为黛玉会说相信他肯定能办成之类,没想到黛玉道:“那我就铰了头发做姑子去。”
胤祚:“......胡说!”
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失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再刻骨铭心的记忆都渐渐褪色,变成如今平淡宁静的日子。
胤祚拉住黛玉的手:“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黛玉点头:“我会好好对你的。”
胤祚:“那就......”
甜果儿突然喊:“阿玛,快来!”
“来了!”胤祚咽下即将出口的调侃,飞快在黛玉脸上吧唧一下,快步找闺女儿去了。
黛玉捂着脸,在宫女打趣的目光中慢慢红了脸。
清风拂过,凉亭的纱帘微微摇曳,角落的冰盆冒着丝丝凉气,炙热的阳光经过纱帘成了柔和的光斑,黛玉就着远处父女两个的欢笑声抿了口酸梅汤,沁凉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到全身。
她不由又想起康熙二十九年,那时候师兄刚从战场回来,听说她缠绵病榻,便想法设法来贾府探望,然后他发现了她的心意,再然后他许下了一个承诺。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当初稚嫩的少年少女已经为人父母,黛玉还是忍不住想:幸好!
幸好遇见了他。
幸好没有错过!
——她耗尽一生运气遇见一个人,此后余生,所有好运都是他。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