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底的角落里,竟然聚集着二三十位古剑山的修士,有男有女,有坐有立,或是等待,或是迟疑,叫人一时弄不清缘由。不过,其中好像没有柳儿与他的黄奇师兄。
无咎查看片刻,左右徘徊。
百丈深呢,倘若失足岂不摔死?
想要接着赶路,舍此一途别无他法。何况有前车之鉴,我为何不能尝试一二!
他迟疑片刻,见下方有攀援依附的地方,暗暗咬了咬牙,抬脚往下跳去。飘落之际,伸手抓向岸壁凸起的岩石以稳住身形。待坠势稍缓,再行继续。三番五次,愈发娴熟。起初丈余,再又两三丈,最后急坠直下,轻盈而又飘然。不消须臾,落入坑底。他两脚着地,抬头长舒了口气。
虽说平地生风跑得快,而脚下没根心发慌。即便是飞,也要有所凭借才踏实。
嗯,我本凡人。
所谓的攀援走壁,也不过如此呀!
无咎暗自嘀咕一番,转而往前。
离得近了,那两个大湖的情形一目了然。左侧是水,烟雨飘摇;右侧是火,烈焰冲天。其边缘有块数十丈的空地,则成了一片逼仄的暂歇之地。
那二、三十位修士犹在坐立观望,对于无咎的到来熟视无睹。显然众人的关注并非身后,而是那两个诡异莫测的大湖。
无咎慢慢凑到两个修士的身旁,好奇问道:“何故滞留于此?”
“哼!前方凶险……啊、你……”
“这位师兄,你认错人了……”
一句很随意的问话,竟惹来莫名的惊慌。
无咎呲牙一乐,冲着近前那两个不知所措的修士笑道:“王弼师兄、陆志师兄,别来无恙否……”
两个修士,均戴着面罩,而服饰装扮,分明就是之前独自逃离的王弼与陆志。二人见无咎换了衣衫,没有在意,而话语声却是熟悉。其心虚之下,便要躲闪,谁料却被对方一言道破了身份,顿时僵在原地而尴尬不已。
“原来是何师兄,你……怎会来到此处?”
“是啊!想不到那四位师兄手下留情,真是好运气……”
无咎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那四位师兄自知罪孽深重,已坠入轮回再造来世!”
王弼与陆志骇然失声——
“啊……都死了……”
“以一敌四?师兄您……”
无咎的眼光掠过面前的二人看向四方,嘴角含笑道:“尚不知此情此景,有何见教?”
王弼与陆志面面相觑,才要出声应答,前方的湖面上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的嘶吼,随之大地震动而惊呼声四起。两人顾不得多说,急忙扭头张望。
无咎凝神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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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无咎从山洞中爬出来,已足足过去了两个月。
他换了身土黄色的长衫,面带金罩,眼光闪动,显然已是养足了精神。
回头黑暗蒙蒙,前方晨色未明,淡淡雾霭之间,好大一片荒凉的山谷出现在视野中。而无论远近,寸草不生,鸟兽无踪,更是见不到一个人影。
这便是龙尾原?
无咎眺望片刻,回头看向身后,袍袖斜伸,右手轻轻一抖。青光闪现,不远处的一块方石猛然飞起。随其手掌一抓,青光倏然收缩,顿时一声闷响,那块数百斤重的石头竟在碾轧之下炸得粉碎。
他又抬手轻招,山坡上的几块石头相继飞起,接着又“砰砰”作响,瞬间已将那用来藏身歇息的洞口给封死掩埋。少顷,一片青光去而复还,倏然化作一道青丝缠缚腕上。
啧啧,莫道青丝绕指柔,断金碎玉鬼见愁啊!
无咎打量着手腕上青丝网,禁不住浮想联翩。他袖袍一抖而抄手在后,随即脚尖轻点,身形斜斜纵起,倏然已去十余丈。眨眼之间,余势已尽,尚未下落,足下虚踏,逆势而起,再去十余丈,衣袂飘飞,大袖摇摆,颇具几分怡然乘风的洒脱与迅疾。至少比起从前的蹿起蹿落,要顺畅自如许多。
而他去势正急,身影突然消失,只有一道微弱的清风划过山坡,直奔下方的山谷悄然而去。
须臾,山谷中多出一道人影,兀自足下悬空,前后张望,并如风摆荷柳般地摇晃着,咧嘴微笑不停。
有道是磨刀不误砍柴工,要想全身走出苍龙谷,并离开古剑山,不得不预备几招防身保命的招数。如今耗时两月,不仅青丝网娴熟在手,隐身术随意所欲,还潜心琢磨了御风的诀窍,跑起路来更加快了。
此外,御剑之法有所提升,并记下了各种小法门的手印口诀,虽无暇熟悉,且待以后慢慢体悟揣摩。
两月的苦功没有白费,这就叫未雨绸缪。
苍龙谷,我来了!
……
穿过山谷,便是荒原。雾霭犹在,荒凉依然。
三日过去,情景如旧。
且没有昼夜之分,浑如阴阳颠倒而叫人无所适从。
无咎很想掘坑挖洞藏起来睡上一觉,倒也并非疲惫难支,而是习惯使然,如此没日没夜的赶路,难免觉着枯燥无味。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南山悠然,听竹溪风醉,那才是逍遥安逸的人生境界,难道不是吗?
只不过四周无山无陵,只有成片的石脊在荒芜中延伸着。那愁云惨淡般的空旷与荒凉,一如万物沉沦而乾坤不再。
他尝试着挖个地窖,而地基却坚硬异常,只得就此放弃而原地歇息,而尚未学着盘膝吐纳,又慢慢歪斜下去,随即变成了四肢展开的横躺模样。好在他酣睡之前,尚未忘记隐去身形。
嗯,小憩片刻,且待梦中日升日落,途中的风景才不寂寞!
翌日,沉寂的荒原上猛地跳起一道身影,未见异常,吞了颗辟谷丹,接着赶路……
如此走走停停,半个月过去。远处的天光,似乎渐渐明亮。仿佛朦胧已久的清晨,终于撤去阴霾而迎来了一道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