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物有本末

天刑纪 曳光 4117 字 8个月前

岳琼慌忙退后两步,以手掩唇:“我——”

此前毫无征兆,究竟谁吓谁呀!而他这么大个人,莫非还做噩梦?

无咎醒了,动静不小。他终于回过神来,抬脚跳下石榻,却见岳琼还愣在一旁,他耸耸肩头:“你睡觉的时候,喜欢被人盯着?”

岳琼脸色微红,垂首不语。

无咎在原地踱了两步,回到榻前坐下,又抬手一拍脑门,庆幸道:“没人追来,暂且躲过一劫!”他转而又上下打量,咧嘴笑道:“嗯,修为如初,很是不错。且说说你是如何寻到此处,怎会这般巧合呢,嘿嘿……”

他虽然只剩下一成的修为,却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与其看来,岳琼的修为已恢复如初,有了她的相助,便可以继续逃下去。比起之前的窘迫无奈,眼下的处境已是大为改观。

岳琼尚自有些难为情,而贼兮兮的笑声又让她轻松下来。她抬眼瞪了一下,只道是外出游历途中巧遇,至于真正的用意,却一时羞于启口。

“一个女儿家,竟要游历天下,眼界心胸,很不一般!”

无咎夸赞了一句,又道:“且慢!你说你转道往南,另有缘由?”

岳琼在石榻的另一侧坐下,轻声说道:“嗯,我在赶往万灵镇的途中,遇到了两位老者。他二人虽然乔装易容,而言行举止却是瞒不过我。”

“是谁?”

“太实与祁散人!”

当无咎从岳琼的口中听到太实与祁散人的名字,顿时惊讶不已:“那两个老家伙怎会在一起,你确认无误?”

岳琼点了点头,肯定道:“我差点被太实的口音给骗了,却也没敢点破。我一个女子,着实不敢得罪两位高人。而我在万灵镇盘桓了几日,听说你身中剧毒,却又侵扰万灵山,随后逃往古巢,便心中起疑。你若身中剧毒,绝不会轻易现身。”

她浅浅一笑,接着说道:“太实则也罢了,而祁散人与你关系匪浅。他二人既然往南而行,或许与你有关。你却反其道而行之,着实出乎所料!”

“祁散人竟然与太实厮混一起?也难怪啊……”

无咎禁不住跳起身来连连踱步,犹自难以置信。

“我知道太实是位隐瞒修为的前辈,却不知祁散人又是哪位高人?”

岳琼的问话搁在以往,注定得不到回应,而此时刚刚出声,便听道:“祁散人乃是灵霞山的门主,太实乃是楚雄山的人仙高手。他二人狼狈为奸,一点都不意外啊!”

“灵霞山的门主?”

岳琼很是惊讶,好奇又道:“那你身为灵霞山的弟子,也是传闻无误?”

“哎呀,一时说不清楚!”

无咎摆了摆手,返回坐下:“既然有了祁散人与太实的动向,你我不妨寻去。而我身中的并非什么剧毒,乃是丹毒。或许他二人可以破解……”

岳琼疑惑:“丹毒……?”

无咎没有心思分说,直截了当又道:“岳姑娘,我借你的法力施展神通,终非长久之计……”

岳琼为难道:“我不擅长土行之术?”

无咎很干脆:“我传你几套法术,再由你带我赶路。你是喜欢土行术,鬼行术,冥行术,还是《九星决》的其它法门?”

岳琼微微愕然,又不禁衷心赞叹:“一门遁术,足以传世数百年。你却懂得如此之多,真不愧为仙门弟子!”

“瞎说,我的修为神通与仙门无关。先传你一套土行术与一套鬼行术,以免贪多嚼不烂。嗯,修炼之道,切忌好高骛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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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力,与法力同源。而细说起来,两者之间又有不同。

灵力来自于天地,却阴阳或缺,在经过法阵的转换、或气海的淬炼之后,方能成为五行之法力。也只有凭借法力,方能维系修为,施展法术神通,等等。

这也是无咎的困境所在。

哪怕他的身上带有灵石,也是没用。因为他金丹中毒,不能吸纳灵气,淬炼法力,仅有的修为也所剩无几。

不过,有了岳琼的相助,他便像是干渴的鱼儿遇到了一缕清泉,顿时灵活起来。他的土行术、鬼行术,随即施展到了极致。

黑暗中,不分东南西北。

一团光芒裹着两道人影,在地下深处疾行。

而清泉不是湖泊,哪怕是池塘也算不上,虽然可解燃眉之急,却终非长久之计。

不消片刻,岳琼便已难以支撑,即使手里扣着灵石,也架不住法力的疯狂流失。相对于无咎来说,她的修为太过于弱小。她不由得微微气喘,低声道:“已遁去数百里,能否歇息一二……”

无咎倒也善解人意,放缓去势,才要就地歇息,又往前百余丈。逼仄顿然消失,四下里顿然一阔。他凝神张望,愕然道:“什么地方?”

这应该是间石头屋子,两丈大小,门窗坍塌,屋顶与墙壁还算完好。屋内摆放着石榻、木几、矮凳等物,像个农家的居室。而当间的空地上,则是坐着三具尸骸,虽然已成白骨骷髅,而衣衫与形貌尚存,依稀可以分辨出大致的情形。

一个男子,搂着女子;而女子的怀中,抱着一个孩子。一家三口彼此依偎,相互张望,神情无助,却又透着异样的安详与宁静。仿佛岁月的永远,凝滞了千年的永恒……

岳琼突临异地,也是吓了一跳:“哎呀,好可怜的一家人!”

无咎的胳膊被一只小手紧紧抓着,还被一个柔软的身子挤得站不住脚。他稍稍趔趄,急道:“岳姑娘,何至于如此不堪……”

与其看来,岳琼的修为尚在,还不至于瘫倒在地。既然如此,你挤我干什么?而他才要抱怨,却见身旁的女子已是脸色苍白,显得极为疲惫,并昂起头来吐气如兰,不无委屈道:“你……你松开手啊!”

无咎这才发觉自己抓着人家的手腕子忘了松开,忙丢手咧嘴一笑,趁机往前,好奇道:“这家人怎会死在此处呢……”

许是脚步震动,又或是步履带风的缘故,未及靠近,三具遗骸突然坍塌。

无咎始料不及,身形一顿。

三具遗骸的白骨与衣衫相继崩溃,只剩下一堆枯灰。相依相守的永恒,竟在眨眼之间化作光阴的尘埃。

无咎回头看向岳琼,神色尴尬。

而不过瞬间,木几、凳子等物也是相继坍塌成灰。仿佛岁月的凝滞,经不得一缕清风的袭扰。

岳琼屏息凝神,一双大眼睛透着愕然。片刻之后,她似有猜测:“此处或曾天翻地覆,山崩地裂,万千年后,沧海已成桑田。浩劫降临之时,这家人无处躲藏,坐以待毙,并深埋地下。于是刹那恒久,万古一瞬。却被你我惊扰,唉——”

女儿家的心思细腻,难免触景生情而感慨唏嘘!

岳琼叹息一声,庆幸又道:“此处隐秘,或许无人寻来!”随其裙袖挥舞,轻风乍起,卷起满地的尘埃,尽数归于一隅。她不忘欠身一拜:“恕我二人冒昧,暂借此地歇息!”

这女子真的累了,话没说完,瘫坐在地,顺手拿出几颗明珠嵌入墙壁,这才撩起耳边的发梢歉然一笑:“你且自便,我要吐纳调息!”

柔和的珠光下,一张苍白的小脸倍加虚弱而又楚楚动人。

无咎却是愣在原地,自言自语道:“沧海桑田?莫非是说,此处原来不是这个样子……”

岳琼忖思道:“据说,眼下的神洲,也并非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