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
无咎看着陶碗里的黑色糊糊,急忙谢绝,心思一动,收起金锭,又拿出几套衣衫:“大哥呀,我送你几套丝袍,能否换取渔舟,改日离去还你……”他唯恐对方不明白,还冲着海湾抬手指了指。
不过瞬间,丝袍脱手。
无咎呵呵一乐,便要道谢。
谁料那汉子抢了丝袍之后,又劈头砸了过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叫嚷,很是愤怒。他的三个孩子也是连连啐着口水,同仇敌忾的架势。屋里的女子终于露出半个身子,却拿着一把鱼叉。
无咎始料不及,抓着丝袍连连后退。黑瘦汉子怒气稍缓,依旧是哇哇叫嚷,而他愣是一句没听懂,兀自一脸的茫然。
怎会就得罪了这家人呢?
既然来到此处,便想着与村里的人家亲近、亲近,顺道探听一些风俗人情,或是海上往来的风声。正所谓,人在天涯身为客,莫道夕阳好还乡。而眼下无从沟通,也只能就此作罢。
无咎打消了在村里逗留的念头,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又放下丝袍以表歉意。当他回到海滩上,依然觉着有些狼狈,回首张望之际,恍然中似有所悟。
这海岛上的小村子,固然贫寒简陋,却自给自足,有着一方属于自己的安逸。金子虽好,无处买卖;衣衫华丽,不合时宜。有草屋遮风挡雨,有鱼虾果腹,有妻小陪伴,夫复何求也!人这辈子啊,荣华富贵也好,贫穷困苦也罢,不外乎一个知足常乐!而那小船,乃是人家赖以为生的倚仗。自己强人所难,惹来愤恨也是咎由自取!
无咎摇了摇头,继续往前。
赤脚踢踏着细细的白沙,舒适柔软;海浪徐徐翻卷,说不出的凉爽惬意。只觉得碧海入怀,神魂荡涤,天宇澄澈,四方宁和。仿佛红尘喧嚣顿去,乾坤焕然再造。从未有过的轻松,便这么随着海阔天空扑面而来。
须臾,到了小岛的尽头。
无咎意犹未尽,循着小岛另一侧的海滩继续溜达。溜达的途中,他还不忘穿过参天的古木,去林间寻幽探奇,接着又跑到小岛百余丈高的主峰转了一圈。当他返回最南端的那片沙滩,已是黄昏时分。
斜阳西坠,霞红万里。醉人的晚霞在波澜壮阔中舒缓起伏,浑然天地一色。
美!
万千景色,难以描述,一个字,美!
无咎坐在白色的沙滩上,怀里抱着一堆采摘的野果。
他一边欣赏那海天景色,一边吃着果子。当暮色四沉,他舒了个懒腰,仰面朝天躺下去,不无自在的呻吟一声。
“唉,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没有追杀,没有血腥,远离了纷纷扰扰,也远离了生死的相争。看着星星,听着涛声,在海风的轻拂中,享受着难得的忘我与宁静。天涯共此时,皎月万里明。
这一刻,好似躺在天地的呵护中,却不知,能否回归亘古的永恒!
无咎打了个哈欠,缓缓闭上双眼。
依稀仿佛:西泠水暖,风华雨浓,灵霞云焕,边塞鼓鸣;恍惚之中:半截秋千守故园,一夜风雪送离人;还有,一袭婉约的白衣人影,朦朦胧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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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之中,两道人影缓缓停下,各自有些疲惫,神情中透着无奈。
其中的虞师俯瞰脚下,叹道:“此处已属火沙国的腹地,却不见了那三人踪迹。遁法太快,着实罕见!”
钟广子则是看着手中的一块黑色玉牌,“啪”的一声捏成粉碎。黑色的玉屑随风飘去,瞬间无影无踪。他拂袖抄手,昂首远眺:“那三人中的老者,遁法极为的高明。先是接连示弱,又适时毁去了灵牌的精血印记,再又不断兜着圈子,最后突然一遁千里,远远超出你我的神识。再加上你我力疲,根本追赶不及啊!”
虞师深以为然,却有所不解:“那人好像对于我万灵山了如指掌,他究竟是谁?”
钟广子沉吟片刻,道:“或许是位老友,亦或许另有其人……”
虞师又问:“那对年轻男女又是谁,其中有无贼人?”
钟广子摇了摇头,拈须道:“眼下的神洲仙道,可谓云诡波谲。你我唯有固守万灵山,静观其变!”
“是否撤回各处的弟子……”
“不!”
……
南阳岛,位于何服西南的大海中。
小岛方圆数十里,山林覆盖,白沙环绕,四方碧海连天。因其孤悬海外,且常年炎热,故而,取名南阳,寓意神洲极地之南而四季如夏的意思。
岛上住着二、三十户人家,以打渔为生,或也清贫,却有着避世的安静。即便偶有修士途经歇脚,也是匆匆来去而互不相干。
这一日,正午时分。
小岛正南的一块沙滩上,突然落下三道人影。
其中的年轻男女,安然无恙,而其中的老者,却是脚步踉跄而连连摆手:“哎呦,累死我了——”
沙滩的尽头,乃是一座十余丈高的小山。
老者的人还未到近前,剑光出手,石壁上凿出一个洞口,他扬声示意:“女娃娃,你我二人闭关,不用理他,我老人家被他坑苦喽……”
那是太虚,话音未落,身形一晃,踪影杳无。接连施展遁术,他的修为已被消耗了七八成,而另找地方闭关之前,却没忘了凿个山洞留给岳琼。对他而言,举手之劳,对于耗尽修为的岳琼,则难免费番周折。
老头虽然性情古怪,人还不错!
“多谢前辈!”
岳琼道了声谢,又回眸示意:“你且在此安心等候几日,多加小心!”
无咎没有吭声,呲牙一笑,转而面向大海,长长舒了口气。
这是南阳岛,太虚与祁散人约定碰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