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总是以为,天是蓝的。而人在高空,情景不同。除了太阳与月亮之外,四方竟是黝黑而深邃茫茫。倒是与经历过的月影古阵的幻象,极为相仿。那漫天的星辰又去了哪里,是否相隔遥远而一时寻不见……
不过,脚下还有一片明亮。
无咎从远处收回眼光,低头俯瞰,忽而心神悸荡,又是一阵身形摇晃。
但见云雾遮掩之下,蔚蓝的一片,应该就是大海。而蔚蓝之间,又环绕着一片黄绿的色彩,当为部洲所在。隐约能够分辨出其中的荒野丛林,河流大川,却见不到野兽的踪影,更无人迹。
而那广袤的土地上,分明有着万千蛮族,成群的鸟兽,以及仙门弟子,如今却尽数成了蝼蚁,卑微的无从存在。诸般生灵,渺如尘烟啊……
无咎突然心生惶恐,微微打了个冷战。像是高处不胜寒,又仿佛寂寞难耐。
他催动灵力护体,心底暗暗长吁。一时之间,感慨莫名……
部洲之外,再无陆地。大海蔓延而去,四方低垂,几近成圆,浑然又是一个球。嗯,原来赖以生存的地方,也是一个球样。想必神洲、贺洲,乃至卢洲,都在遥远的另一方。或为禁制的缘故,各有天地……
飞天不成,只能重返喧嚣,化身蝼蚁,趋附于尘埃之中。
却不知有无一日,能够挟风裹电,登凌九霄,纵情逍遥,也不枉人生这一回。天外那么大,谁不想去看一看呢!
无咎心绪纷乱,缓缓降落。而返回之际,他又不禁抬头仰望。
与之瞬间,那虚无之外,似乎有隐隐风雷作响,像是召唤,又或是神临上界,于俯瞰之际,所发出的一声嘲笑……
……
部洲腹地。
雨雾笼罩下的山林中,多了成群的修士。
山崖下,有个山洞。
一群来自于星云宗玄武崖的弟子,坐在洞内避雨。说着拗口,姑且继续称之为元天门弟子。
为首的三位筑基前辈,乃是阿威、阿雅与阿胜。余下的几位羽士小辈,则是阿猿、冯田、阿离与阿三。一行原本九人,如今仅剩七位。即使如此,也是相聚不易。阿金死了,还有一个走失了。
“唉,我的师兄,愿他一路走好……”
阿三倚着洞口的石壁,看着洞外飘飞的雨雾,话语中透着哀愁,好像在思念着他的师兄。而他的一双大眼睛,却闪烁着轻松的神色。
阿猿、冯田、阿离坐在一旁,彼此面面相觑。
阿威与阿雅,并肩坐在洞内一侧。闻得动静,两人默默换了个眼神。
而阿胜则是独坐一隅,只管默默歇息。
“阿三师弟,你倒是一位有情有义之人!”
“阿猿师兄,还是你懂我!”
“我不信……”
“冯师兄,你竟然不信我?”
“呵呵,并非如此!我是说,我不信无咎……”
“有何不信?他虽然狡诈卑鄙,却自寻死路……”
“你亲眼所见?”
“如若不然,他为何迟迟不见回转?如今一年过去,音讯皆无,我那可怜的师兄啊……”
“师弟,何妨说说当日的情景……”
“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无弹窗往何处去?
神洲。
思二再三,还是想要返回神洲。
那儿有爹娘的陵寝,熟知的老友,以及梦不断的西泠雨,忘不掉的红尘雪。
而横越茫茫的大海,又谈何容易。且不说一路之上,难以落脚歇息。途中稍有偏差,便将迷失方向。
无咎穿行在云雾之中,脚下紫、青光芒闪烁。飘然凌风,犹如御空而行。比起寻常的御剑之法,至少要快上三成,而他飞行了半个时辰之后,却慢慢停了下来,手里抓着图简,据,剧目远望而神色徘徊。
据图简所示,神洲位于部洲的西北,贺洲位于部洲的东北,卢洲位于部洲的东南。四洲,皆相隔百万里之远。而自己所在的方位,应该是部洲的东北方。试图返回神洲,则要横穿部洲。如若不然,改道北行,绕过部洲,再奔西北而去。
此时,天色正好,四方分明。
而所去的方向,竟叫人纠结不定。
之前只管逃向大海深处,无暇多顾。如今掉头返回,却仅记得部洲的大致方向,不知道是应该往北,还是转而往西。否则遇上玄武谷弟子,难免节外生枝。而之后又该如何寻往神洲,依旧让人感到茫然。
这是大海啊,无边无际。倘若迷了路,只怕要守着海上的荒岛而苦度余生。即便能够侥幸寻至神洲,天晓得又该等到何年何月。
或返回部洲,抑或前往卢洲呢?
且不说返回部洲的传送阵,已被毁坏,部洲与卢洲,同样地处遥远。这般乱闯乱撞下去,无异于自讨苦吃!
方向,说起来很简单,不外乎东、南、西、北。
而抉择的时候,却很难……
无咎自觉莽撞,心思有些乱。
他徘徊片刻,忽而抬起头来,身子一仰,斜斜着直奔天上飞去。
有人说得好,没路的时候,往上飞。这句话来自何处?无先生。
且不提当年的窘迫,而筑基之后,便总想着飞往高处,飞向天的尽头。而神洲结界,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如今地处部洲,应该没有结界遮挡,不妨尽情尝试一番,且看我冲破苍穹!
一道人影直挂天际,紫青的剑虹去若流星。
但见风声呼啸,云影破乱。红尘三千,荡荡逝远;孤独彷徨,蓦然消散。一方天穹迎面扑来,唯见寰宇澄澈而浩瀚无极!
无咎兴奋莫名,全力御剑高飞。
倒是要飞往天外,去看一看。看看那云霄之上,有没有琼阁玉宇,有没有活神仙。否则陋室苦修,生死执着,前仆后继,你争我夺,又为那般?
愈飞愈高,就此乘风上九霄。踏遍星河,不让日月争妖娆。嘿!
而一个时辰过去,愈飞愈慢。
数万丈之后,去势愈发艰难……
无咎只觉得浑身的法力,似乎断了源头,纵然凝神驱使,也似枯竭的窘迫。仿如五行之力,就此消失。即便脚下的剑芒,亦变得淡弱起来。他再无之前的兴奋,转而诧异,又不甘作罢,继续强行往上。
须臾,气机断绝,法力难为,好似陷入混沌之中,再难往上一丈!
无咎终于把持不住,去势一顿,翻身栽落。直至数百丈,他这才摇晃身形而勉力支撑,禁不住抬头仰望。
天,还是那片天,蔚蓝无尽,遥不可及。
而无形之中,却有一层屏障,隔绝了五行,阻断了修为,也挡住了上天的路。
结界?
此处怕不有八、九万丈之高,谁能布下如此庞大的结界阵法!
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