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继续赶路,只能沿着冰崖往回折返。依着冰崖的走向,或将重返禁地的腹地,且不说会否遇到鬼族的高人,半个月的奔波之苦亦将付之东流。
两人站在崖边,一高一矮,一个粗壮,一个略显瘦小,却同样的满身冰霜,同样的默然无语。
逃亡再是辛苦,料也无妨,却怕徒劳的挣扎,最是令人沮丧。
“跳下去?”
“……”
“我当年跳过崖,没死成,谁料多年以后,还是这般境地……”
“……”
无咎与公孙说话,得到的永远都是沉默。而他并不在意公孙的回应,他只想有个人能够说话而已。说说过往,说说内心的憋屈,说说他轻狂的背后,那些不为人知的辛酸与无奈。
便于此时,朦胧的天光突然有了变化。
一阵寒雾吹过,只见那苍茫的尽头,隐隐白光闪烁,继而黑、赤、青、黄五色交替划过天穹。
“那是五行之色,五行镇乾坤,玄关通阴阳,哦,原来如此……”
无咎抬头仰望,瞠目诧异,旋即有所猜测,挥手催促:“公孙,且奔那五色光华的方向而去——”
而公孙驮着他刚刚动身,他却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兄弟啊,此去只怕凶多吉少……”
……
一片片五色光华,穿透天穹而来,瞬间掠过四方,煞是惊艳瑰丽。白茫茫的冰雪随之映照,瞬间五彩闪烁而蔚为壮观。
如此神奇的景象,极为罕见。
而冰岗上的一群人影却无动于衷,只管冲着远方默默张望。
在人群的背后,是一段两、三里宽的百丈冰崖;冰崖过去,则是茫茫无际的雪原。而众人所面对的方向,则是那万里方圆的天门禁地。
“你我所在,便是天门玄关,乃通往雪域的唯一去路。只要守在此处,小贼便逃不出天门禁地!”
“而他未必能够寻来,何妨派出人手继续追杀……”
“不!极地炫光如此醒目,他必然寻来!”
“巫老,何以断定……?”
“他杀了鬼青等人,表明他已获悉我鬼族的隐秘,有关极地炫光的由来,应该瞒不过他!”
“巫老所言极是!看来每月月底便呈现的极地炫光,倒是帮了一个大忙,此番以逸待劳,只等小贼自投罗网……”
感谢:jourbox、至尊圣主、gavriil、书友2297290的捧场与月票的支持!
………………
风雪中,曾经矫健灵活的身影,渐渐变得笨拙。健步如飞的大长腿,也沉重缓慢起来。
一块冰坡上,公孙终于停了脚步,手中的玄铁重剑,也“当啷”坠在坚硬的冰面上。
无咎翻身落地,闪了个趔趄,慌忙伸出冻僵的左手扶着公孙高大的身躯,这才站稳双脚,却见对方冰霜满身,长衫破烂,他忍不住叹道:“兄弟,辛苦了!”
公孙只是一具鬼偶,却被他当成兄弟,并冠以本人的姓氏,而且时常说话聊天,俨如对待真人一般。也正是这位没有生机的傀儡,成了他一路之上最大的依靠,也是他唯一的伙伴。或者在他眼里,公孙同样以假面示人,也无从倾诉心声,彼此的孤单寂寞,竟是那样的相仿。
有道是,惯看秋风冷月,孤剑陌路天涯……
无咎默然片刻,掀开公孙后背的破烂衣衫,打开法阵,再次换了五块晶石。不停的奔逃,不断的拼杀,公孙消耗了太多的法力。当他跑不动的时候,便要及时换上五色石。
而逃亡之路,仍未终结。至于如何逃出天门禁地,则不能不有所斟酌。
“兄弟,逃出雪域,再帮你换上新衫!”
无咎轻轻拍了拍公孙高大坚实的后背,转身走到一旁,手中多了一个酒坛,“咕嘟、咕嘟”便是一阵猛灌。旋即昂起头来,长长吐了一口酒气。
但见天光朦胧,恰如黄昏时分。而从冰峰中逃出来之后,也过了两、三日,无非是天光亮了又暗,却并无黑夜的降临。或者说,天门禁地的黑夜极短,尚未发觉,已匆匆离去?
无咎低头看向手中的空酒坛子,心绪烦乱。
只顾着拼死求生,饮酒的闲情逸致也没了。
此时的浑身上下,依然裹着一层冰甲,即使抖落冰甲,还有一层冰霜。破烂的长衫,也冻成冰块。而左臂绽开的肌肤,已慢慢愈合。右臂虽然还动弹不得,而断骨的疼痛已大为缓解。此外,滞塞的气息也渐渐舒畅。可见鬼族的疗伤丹药,倒是有点儿用处。
气海的剑芒环绕之中,光屁股的金色小人,也就是元神,依然皱着眉头,却双手结印,摆出行功的架势。随其玄功运转,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向四肢百骸。所幸经脉完好,气机所及,受损的肌肤自行修复,伤残的双臂也似乎在缓慢的好转。而想要恢复如初,尚须一段时日的静养。
即便如此,还要得益于自己渡过天劫的百炼之躯,以及天门结界的诸多限制,否则与鬼赤正面较量,必将是送命的下场。
无咎抬手便要扔了酒坛,想了想,又收了起来,手掌翻转,拿出一枚玉简。
是枚缴获的图简,其中拓印着玄英峰与极地雪域的地理地貌。而玄英峰上的天门禁地,并无详细的标明,只有一句莫名其妙的注解,或能有所猜测。
五行镇乾坤,玄关通阴阳。
什么意思?
而从图简看去,玄英峰的三方,均为万丈峭壁,唯有另外一方与雪域相连。
莫非是说,注解的玄关,并非经脉要穴,而是一条贯通阴阳的所在。既然贯通阴阳,是否便也意味着生路?而五行镇乾坤,该作何解?
不过,图简中没有方向,如今人在何地,茫然不知,所谓的玄关又在何处,更是无从知晓。
最笨,也是最为有效的法子,便是一直往前,直至禁地边缘,再环绕而行,或能抵达那片广袤的雪域而最终脱困。
无咎收起图简,招呼道:“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