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姐,无咎他……”
“妹子,我也年轻过,懂得你的心思,闲暇时分,不妨找老姐姐说话!”
韦春花,转身走出洞外。
灵儿站在原地,自言自语——
“老姐姐,你会错意了。灵儿是说,无咎喜欢吹嘘不假,而面对兄弟、至亲,他从不妄言……”
灵儿默然片刻,捡起地上的拐杖,轻轻放在静室的门旁,然后走向石榻盘旋而坐。少顷,她禁不住回头一瞥。
“十年……”
……
静室中,有两粒明珠照亮,
淡若的珠光下,无咎盘膝而坐,双目微合,眉头浅锁。
他虽然修为尽失,而神识尚在。既然决定闭关,当抛去私心杂念,内视伤势,之后再着手修炼。
神识所及,四肢的骨骼与经脉尚算完好。而脏腑的经脉,却破损纠结,致使气机淤塞,而难以行功。气海之中,灵气所剩无几。便是六道细小的剑影与一道黑色的剑芒也不再旋转,静静悬浮在黑暗中。而倍感寂寥的并非九星神剑,而是当间的金色小人,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随时都将昏死过去的模样……
唉,那是本命元神。
失去的分身,正是元神的分神所化。分出的元神,又是他精血命魂所在。伤害之深、之痛,可谓前所未有。
而此时的金色小人,却抱着一团金色的雾气,许是烦闷难耐,用手轻轻拍打。少顷,竟抬脚便踢。金色的雾气跌落于黑暗的角落中,竟在扭曲挣扎,旋即慢慢升起,又似乎惧怕打击,悄悄躲到一旁……
无咎睁开双眼,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金色的雾气,乃是另外一具分身的雏形,虽未圆满,却也修至八、九成的境界。而本命元神惨遭重创,恼恨修炼的艰辛,与分神的丧失,显然还是余悸未消,并为之耿耿于怀。
而本命元神的痛恨,又何尝不是他无咎心头的块垒所在?
无咎叹了气,伸手抓起地上的两瓶丹药。
灵儿留下的丹药,有疗伤之用。
玉瓶倒转,六粒丹药倒入掌心,皆玉白圆润,散发着浓郁的药香。
无咎将丹药尽数扔进嘴里,瞬间一股凛冽的气机直透脏腑。他打了寒噤,身子微微颤抖,亟待运转药力,却又气机不畅而难以行功。
唉,纵有灵丹妙药,没有修为,也难以疗伤啊!
既然如此,且找补几分修为?
无咎转动着指端的夔骨神戒,掌心多了两块五色的晶石。丧失了修为之后,神戒亦难隐入体内。而取物倒也方便……
“啊——”
手握五色晶石,刚刚尝试吸纳,一缕充沛的气机尚未抵达脏腑,经脉便传来一阵剧烈的撕痛。
疲惫的身子与受损的经脉,过于羸弱,竟承受不住五色石强劲的仙元之力?
定然如此,倒霉催的。
这般下去,何年何月才能出关?
无咎收起五色石,郁郁独坐。少顷,他的手中又多出一块灵石。稍加尝试,丝丝缕缕的灵气,竟然断断续续涌入体内,并带动丹药之力,缓缓调理着气机的缺失……
咦,灵石有用?
想想也是,此时形同没有修为的凡人,岂能吸纳五色石呢,而灵气倒是百无忌禁……
无咎抬手挥动。
静室中,霎时多了一堆的晶石,足有数千,浓郁的灵气熏得人醉……
无咎松了口气,双手结印,凝神守一,却又眉梢轻耸。
气海之中,那团金色的雾气在蠢蠢欲动……
从月落、到日出,再至午后黄昏,无咎与灵儿,一直待在玄武崖的峰顶上,相偎而坐,或沉浸在静寂中,回味着过去的时光,或轻声细语,倾诉着岁月的感慨。
两人虽然相识三十多年,侥幸重逢,携手同行,却总是忙忙碌碌而自顾不暇。如今难得独处,也算是彼此的一大慰藉。
人生,便如潮水,有激扬浩荡,也有曲折低回。难说什么时候得意,什么时候失意。正所谓盈亏有道,得失有衡。
转瞬三日。
清晨时分,无咎蜷缩在青石上,枕着灵儿的臂弯,昏昏欲睡。连日的感怀,虽也快慰,却也耗神,让他有些疲惫。
灵儿则是帮他梳理发髻,颇为的细致温柔。少顷,低头端详。看着那苍白的脸颊,憔悴的倦态,她怜惜之余,又不禁轻声叹息。
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
便于此时,一群人影涌上山崖。
灵儿的眼光一亮,却摇头示意。
来的竟是韦尚,与十二个月族的汉子,正要大声呼唤,旋即又闭上嘴巴而一个个放轻脚步。
“韦兄,广山……”
“哎、且慢些……”
灵儿是怕众人惊扰无咎,只想让他歇息片刻,谁料他已然醒来,抓着拐杖爬了起来。灵儿只得伸手搀扶,却又微微讶异——
“春花姐……”
“无兄弟……”
“先生……”
众人再无顾忌,聚拢而来。
“嘿,韦兄、广山、昌木、汤齐……”
无咎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逐一打着招呼,并伸手捶打对方的胸膛,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郁郁多日的他,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韦尚与广山等月族的兄弟们,虽然风尘仆仆,面带倦色,却安然无恙。
“诸位辛苦了,且安顿下来,再痛饮一番,春花姐……”
无咎还如往常一般,要与兄弟们欢聚饮酒,并召唤韦春花,为众人安顿住处。
人群分开,果然走来一位老妇人。
而韦春花尚未出声,山崖的石梯上又冒出一位老者,拂袖站定,不容置疑道——
“此番远征在即,韦尚与广山执意返回,宗主本不想答应,他二人声称只为探望道别而来。宗主也是慈悲心肠,命我陪同走上一趟!”
竟是瑞祥,不耐烦道:“好啦,无咎在此听风赏月,惬意得很呢,不劳诸位的挂念,快快随我启程,以免耽误了时辰!”
“无兄弟,你无事便好……”
“先生保重……”
“来日再会……”
“告辞……”
兄弟相聚,尚未亲热,转瞬告别,使得无咎措手不及。
“观海子已夺回宗门,还要远征何方?”
“苦云子没死,星云宗尚在,各地叛逆亟待剿灭!”
“关我屁事,管我的兄弟屁事……”
“你身为星海宗弟子,宗门事务,你责无旁贷!”
“瑞祥……”
“动身——”
无咎还想争吵,瑞祥不予理会,转身跃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