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信却洒然一笑:“元皓兄,你是怕我主动拜访张让之侄,有阿谀之嫌,会为人所讥?放心,我只是交代些事情,去去就回。”
“……”田丰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
……
县府前。
“杨军候,”一名县府吏员连连告罪,“县令大人突染急病,此时正抱恙在家,见不得外客。”
“……”杨信脸色难看。
他万没料到,张畯竟称病不见,让他吃了个闭门羹。
……
离了县府,杨信还是心中不悦,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堂堂弘农杨氏子弟,去拜访一位阉宦子侄,对方非但不以为荣,反倒是避我如蛇蝎?”
田丰却很淡定,似乎是早有预料。
“元皓兄,还请解惑。”见对方又在装深沉,杨信只得问道。
“十有八九,那张畯揣摩张让的喜恶,要刻意远离你,和你划清界限。”田丰捋须而笑,“据我所知,王甫、张让之间,可是龃龉不断。”
“等等,王甫、张让俱为常侍,他们难道不是一伙的?”杨信面露疑惑。
“那可不一定。”田丰笑容自若,“虽同样是常侍,王甫、曹节二人身居高位,父兄子弟皆为公卿列校、牧守令长,布满天下;而赵忠、张让二人,虽甚得陛下宠幸,权力地位却是远不及那二人……”
杨信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简而言之,就是年轻的野心家和年迈的既得利益者间的矛盾。
“现在该怎么做?”杨信无奈问道。
“等。”田丰只吐出一个字。
“等什么?”杨信一怔。
“等着庙堂的争端出个结果……”田丰叹息一声,“咱们只是棋子,眼下可没本事跳出棋盘。”
杨信也是苦笑。
……
杨信的麾下,除却本部的突骑屯,其余部众各自散去,公孙瓒也回归辽东属国。
“交朋友就不必了。”临别时,公孙瓒坐在白马上,又道,“但那个承诺,一直都会有效。”
他依旧是那幅倨傲态度,不肯向杨信低头。
“放心,有需要时,我绝不会客气的……”杨信也面露微笑。
初升朝阳中,白马义从远去。
杨信摸了摸鼻子。
他也想回玄菟,但朝廷似乎另有安排,令他先留驻高柳城,等候处置。
“这感觉,简直像是囚犯在等候发落。”杨信暗暗苦笑,半是自娱自乐道,“是不是该喊喊冤?——我为朝廷立过功,我为大汉流过血,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
数日后,有书信自弘农来。
是杨修写的家书,问候之余,也说了些朝堂上的情况。
杨信看得是一脸懵逼。
对自己的处置,朝廷诸公分出两派意见,一是赏,二是不赏不罚,争论不休。
杨信清楚,这绝非自己的分量有多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位置很特殊。朝廷对夏育和自己的处置结果,其实也就给东路一战最终定性,是算“胜”还是“徒劳无功”。
王甫为了自己,自然要力争个“胜”的结果。
而痛恨宦官弄权的朝廷诸卿,自然要全力反对。
故而,正反双方泾渭分明。
正方:王甫。
王甫提议,此战中,杨信杀敌无算,立下汗马功劳,更是不顾安危地主动断后,可谓战功赫赫,理应重赏,迁屯骑司马。
反方:卫尉陈球,司隶校尉阳球,还有一个十分刺眼的名字,京兆尹杨彪。
陈球看来,东路汉军虽未大败,却也受挫,狼狈而回,杨信只能算功过相抵,不赏也不罚。
中立:司徒杨赐。
杨赐:我是谁?我在哪?哦,是自家孙儿啊,要避嫌……
“这是亲爹和亲爷爷么?”杨信揉了揉眉头,有点看不懂了。
他将书信交给田丰。
田丰看了几眼,沉吟片刻,却抛出一颗重磅炸弹:“王甫怕是要死了。”
“什么?”杨信闻言,不禁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此次北伐,近两万汉军折损塞外,且皆为北地老卒,陛下就算再宽仁,再看重王甫,也必然心生怨怼的。”田丰捋须,微微一笑,“朝中诸卿都意识到,这是一次扳倒王甫的机会。而王甫举荐你,用意也是颇深,恐怕还存了收买你父亲的意思……”
杨信似有所思。
“你想想,”田丰笑着道,“你只是区区一军候,夏育却是主将,哪有不先处置主将,却在小将赏罚上争论不休的道理?”
杨信恍然。
“杀王甫?这可能吗?”他喃喃道。
杨信却不知道,就在第二年,待王甫在家休假时,就有人进言灵帝,揭发其奸吝之举,最终王甫下狱,死于杖下,尸体被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