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青:“你去看过?”
周望舒点头,随口道:“去过几次。”
你为何要去看那几道刻痕?檀青在心里问出这句,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师父,天色晚了,你回去歇息吧。我这就走了,关山万重,我这一去,只怕往后再难相见。”
周望舒:“江湖路虽远,有缘自会重逢。望自珍重。”
檀青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怕周望舒说走就走,便只捡着最重要的一句,道:“师父!我、我若当上了大单于,就一定不能再来中原了。我、我,你……唉,算了。待到战事平息后,你周游山水、参悟大道,或许,可以到鲜卑山来看看。塞外山河壮美辽阔,定能让你有所感悟。”
周望舒不答话,看了檀青许久,见他腰间悬挂着的佩剑,亦是一把三尺玉柄剑。他忽然走上前去,解下檀青的剑,再把自己的“望舒剑”递给他,道:“我一直都想去塞外看看。”
檀青喜出望外,转身向东跑去,“师父,我走啦!”
白马思虑再三,没有杀害梁周的俘虏,而是在黄河边摆开宴席,宴请往日的京中政要。
这些五百人里鱼龙混杂,上至王亲三公、下至县令小卒,因桓温一张嘴而聚集起来,战战兢兢地跟随齐王提前出逃。他们害怕太过招摇惹人注目,不敢多带马车,故将每辆马车都塞得鼓囊囊的。
这一路行来,马车车板上的缝隙间,时不时掉出一两块细碎金银,落在深深的车辙中。亦是因此,他们才走得这样慢,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最终被人擒获。
政要们都是齐王党,叛国出逃被捉,此时俱如惊弓之鸟,虽然白马没有捆绑他们,他们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弯了腰,颤着手举起酒杯,轮番上前向白马请罪。
白马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些人。
他看见,孟殊时披头散发,双目通红地盯着面前的酒爵,喝了一杯、再喝一杯。他看见,齐王梁炅偷偷在桌下磨刀,想要割开缚住自己双腿的绳索,那绳索越来越紧,将他的血肉都勒了出来。
他看见,众人或悲痛地借酒消愁,或强颜欢笑地溜须拍马,他们的眼中都有同一种神色,不甘、愤懑,敢怒不敢言。
岑非鱼坐在白马身旁,鼓励式地捏了捏他的肩膀,道:“我为刀俎,人为鱼肉,不须再想许多,是时候做个了结了。去吧,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幸好你还在。”白马感激地看了岑非鱼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