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当了?夏想呆在原地不动,傻笑了一会儿,才上楼去找李丁山。
将今天的事情详细地向李丁山汇报一遍,李丁山沉思片刻,拿起电话就打给燕省晚报的总编丁国炳:“国炳,我是丁山,有个事儿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就是坝县准备过一段时间上马旅游项目,你看看能不能以报社的名义,组织一批旅游业的专家来坝县游玩?到时由县委县政府出面接待,当然,事后让他们造造声势,为坝县提升一下形象……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你先联系人,我这边准备好了,随时和你联系。还有一件事情,你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收一个快件,寄件人是坝县县委,里面是胶卷,照片冲洗出来再给我电话,嗯,好,好……”
借力打力、借势成事的事情,夏想可以具体去运作,不过真要落到实处,需要动用各方面的力量时,必须还要李丁山出面。李丁山身后庞大的关系网,是他十几年人脉的积累,不是靠耍聪明和动动脑子就能做到的,人脉的积累需要时间,也需要运气,更需要自身有足够的资本。
夏想知道,他离这一步,还有很远的路程要走。
放下电话,李丁山说道:“刚才石县长又来催促承包荒山的事情,看来刘世轩心急得很,可是他忘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然他急成这样,等冯旭光一到,我们就给他来一盘夹生豆腐尝尝,看他如何下口?”
夏想算了算,石堡垒肯定对冯旭光的公司投赞成票,王全有有一票,杨帆一票,杜双林一票,郑谦的一票也应该十拿九稳了,再加上李丁山的一票,十一名常委中,有把握的就有六票,正好过半,看来刘世轩也是感到情况不妙,急于提到常委会上表决,想抢在形势大变之前,将滚龙沟拿到手中再说——可惜的是,他不知道现在已经为时已晚。
李丁山又从抽屉中拿出一份名单,递给夏想:“我将坝县所有副科级、科级干部列了一份名单,重点查了一下他们的学历情况,不查不知道,粗略一看,就发现四五个人有问题,如果细查下去,学历和履历有问题的肯定不在少数。太可耻了,古人做官都是凭真才实学,考中进士才能平步青云,社会发展到了今天,为了升官,竟然有人想出伪造履历给自己脸上贴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丁山气愤难平,猛地一拍桌子:“查,一查到底。凡是涉及的党政干部,一律严查!”
对李丁山的做法夏想十分赞成,伪造履历的干部,连自身都弄虚作假,你还能指望他们在领导岗位上做出什么真实的成绩?就象清朝末期的捐官一样,官都是花钱买来的,上任以后你让他为国为民,他肯吗?千里做官只求财,把做官当成做生意,在他们眼里,上无国家下无百姓,满眼全是飞来飞去的钞票,虽然说这样的干部为数不多,不可能完全杜绝,但既然让李丁山和他遇上了,就必须清理出干部队伍。
“我已经让安涛暗中着手严查此事了。”李丁山恢复了心平气和,自嘲地笑了笑,“40多岁了,还是容易冲动。不冲动也不行,一个国家的支柱,人民眼中的依赖和靠山,如果全是千疮百孔的豆腐渣,你是学建筑出身,夏想,你说说,国家的大楼能屹立不倒吗?”
李丁山的比喻浅显而且深刻,道理人人都懂,但一旦事实摆到面前,却往往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李丁山和刘世轩斗,如果说有掌控全局的私心在内也无可非议,毕竟他是县委一把手。眼下要清查干部队伍,完全就是出于一颗大公无私的心,他是文人,文人意气还是有,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夏想还是坚定地和他站在一起。
“李书记,一定要让安涛保守秘密,这件事情恐怕会引起不少的震荡。”何止不小,绝对是巨大的震荡,到时万一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泄漏了消息,如果再很不幸地被哪家铁面的报社报道出来,黄鹏飞别说能坐稳组织部部长宝座,能平安退休就不错了。夏想看了李丁山一眼,见他目光烔烔,流露出一往无前的表情,心中多少有些触动。官员也是人,也有私心杂念,想要官清如水绝对不可能,但在保证大方向的前提下,在一颗为民谋利的公心之下,偶而有一点借机打压对手的私心,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不过现在看李丁山的样子,好象还没有想到趁机将几个要害部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想法。
夏想也不隐瞒,就将他稍微有些阴暗的想法一说,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往小里说,是伪造履历的人自己的问题。往大里说,是提拨他们的人在对待干部的任用问题上,没有抱着严谨认真的态度,而是敷衍了事,不严格把关,显然是人浮于事,严重失职的表现。
李丁山一脸严肃,静静地等夏想说完,突然笑出声来:“我刚才就想,要是小夏不能从中发现机遇,以后就很难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政客,我就故意不说,还好,你还是没有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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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若菡走了好久。夏想还感到有那么一点点尴尬,连若菡竟然直接忽视了他,没有回答曹殊黧的问题!还好他们是在外面说话,没有让郑谦和王冠清听到。即使这样,夏想还是觉得有点没面子,曹殊黧却没有一点取笑他的意思,安慰他说:“连姐姐就是面冷心热,想让她接受你,需要一个过程。”
郑谦和王冠清心思各异地下楼,亲自来到楼下送夏想和曹殊黧。王冠清出来相送完全是看郑谦的面子,因为郑书记开了口,他没有拒绝的资格。郑谦一方面感激夏想替他解了围,另一方面也在暗中猜测夏想和连若菡之间的关系,就算夏想和连若菡不太熟,但他的女朋友和连若菡好象有成为好朋友的可能,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大好时机,只要和夏想关系良好,因为曹殊黧的原因,就不用担心连若菡有朝一日会再找上门来。郑谦对连若菡乖张的行事风格大为头疼,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真正原谅郑涛。
同时让他放心不下的是,夏想不是说有现场证据。证明郑涛的清白吗?要做好两手准备,一是和夏想搞好关系,间接地给连若菡一个好印象,不让她再找郑涛的麻烦。另一方面就是万一连若菡翻脸,有夏想的证据在手,至少也可以在面对沈书记的怒火时,也好有个说辞,将罪责都推到王明身上。
想到王明,郑谦回头看了王冠清一眼,见他脸色阴沉,一脸不快,心想要不是你纵容你那不成器的侄子为非作歹,怎么会有今天的事情?王明是咎由自取,郑涛却是受到了牵连。
王冠清虽然不能完全猜透郑谦的心思,但多少也明白一点,就是郑谦对他意见大了。但为了不过份得罪连若菡,为了让沈书记放心,不抬出郑谦也不行,毕竟他的副书记职务比他一个公安局长,更有说服力。刚才郑涛的事情他也清楚,肯定是夏想的主意,更让他琢磨不透,什么时候郑谦和夏想走得这么近了?这么说来,岂不是说明郑谦是铁了心要和李丁山一条战线了?
更让他担心的是,夏想领来的小女朋友,看上去象个大学生,单纯得不行。却三言两语就和连若菡拉近了关系。连若菡是谁他不知道,曹殊黧的背景他也不太关心,他只是知道,只要连若菡一生气,沈书记就会发火。沈书记一发火,他就会遭殃!
郑书记执意要送夏想到楼下,王冠清只好跟着,心里却腹诽郑谦自贬身份,县委副书记要送县委书记的秘书,传了出去多丢份!
到了楼下,郑谦还想再多送几步,被夏想略带恭敬地制止了,夏想知道郑谦放心不下他手中的证据,就从身上拿出底联:“郑书记,当时在现场打架时,我正好手头有一部相机,就将整个过程全部拍了下来。因为我担心坝县的彩色冲印照片技术不过关,就寄回了燕市——燕省晚报的一个朋友手中,委托他帮我洗出照片。胶卷是昨天寄出了,今天下午应该就收到了,我下午和他联系一下。让他一洗出来,就给我寄过来……”
郑谦脸色变了数变,由红变青,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惊恐、担忧还是震惊?他的目光在夏想笑得很真诚的脸上停留了一秒钟,又迅速移开了目光,心中闪过一丝丝凉意——夏想分明是欲擒故纵,底片寄回到了燕市,到底上面都拍了一些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收到照片之后,就算拿给他看,也只是他特意挑选过的,谁知道他背后还有没有藏着一手?而且还故意寄到燕市的燕省晚报,这是威胁还是暗示?
相比郑谦只是感觉到一阵阵寒意,王冠清突然听到夏想抛出这么大的一枚炸弹,当即被炸得愣在当场,犹如石化一样,睁着眼睛,张着嘴巴,当官十多年来养成的一切尽在掌握的信心,在一瞬间崩溃!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是这么地孤苦无助,刘世轩也好沈复明也好,他们在坝县在章程市的权力再大,就算能一手遮天,也够不到燕市,更管不到燕省晚报!夏想太聪明了,也太歹毒了,他把一切事情都计划好了。就是隐瞒不说,现在才拿出快递底联,说他有现场照片,而且还寄到了燕市……
王冠清仿佛一瞬间从盛夏走进严冬,差点冷得浑身发抖。夏想的意思他怎么会不明白,昨天寄出今天才说,就是要打时间差,不给他截留邮件的机会。王冠清阴狠的目光落在夏想的身上,才20多岁的年轻人,心思之深,思绪之缜密,一点不比他这个老公安差,不动声色间就让他栽了一个大跟头!
“哎呀……”曹殊黧惊叫了一句,不知是提醒夏想,还是要对郑谦和王冠清火上浇油,“夏想你可得事先给你的朋友打个电话,告诉他千万别把你寄去的照片见报,可是对坝县形象抹黑。现在的燕省晚报正在创建品牌,专门曝光各地的丑陋面,为了提高发行量,他们现在胆子大得很,谁的面子都不给。我爸好歹也是省局干部,上一次他们局出了点事。我爸打电话过去也不管用,晚报非给报道了出来,让我爸生了好几天的气!”
郑谦后退了一步,正好靠在楼前的一棵大树上,才算站稳了身子。王冠清身子晃了几晃,眼前一黑,要不是郑谦伸手拉了他一把,差点就摔个跟头。二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苦涩和无奈。
夏想和曹殊黧,两个人加在一起也不过40来岁,但却是一个比一个聪明。曹殊黧看上去是个单纯的大学生,刚才说的一番话听上去好象是在替郑谦和王冠清着想,其实是明白无误地告诉二人,底片在燕省晚报一天,打架事件就存在着随时见报的可能性。
言外之意很明显,最好多多配合夏想在坝县的工作。
另一层含义是,她也不是好惹的,她爸爸是省局干部,至少具体是什么级别,就留给二人去充分相象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