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重立。
到底,姜婴那空荡荡的衣冠冢,最终还是派上用场了。姜琳琅有些想哭,生生忍住了。
她咬着唇,将那苦涩悲情压下,声线有些哑,眼角泛红,“我想,火葬他。”
“好,一切都按你的意思来,我命人安排。”齐睿闻言微怔,听出她声音里的沙哑,心里疼了下,语气带着怜惜,“琳琅,别再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
说着,他神情黯淡了下去,沉默地垂了眼眸。
姜琳琅微哽了下喉头,看过来,蓦地就想起来,自己一直沉浸在丧弟之痛中,却好像忘了,齐睿也是才失去双亲的人。
若非此时想起,她当真不会觉得有异。但见他此时一袭白衣,好似人清瘦了不少,那温润的面容也被世事打磨出了深沉稳重。
“你也是。”她忽然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抿了抿唇,到底于心不忍,轻声道。“保重身体。”
他错过,却也是造化弄人,但不可否认的,他帮她许多,并不亏欠她任何。
齐睿身子一震,闻言不由惊愕地看向她,后者不自然地别过脸。
他却掩饰不住面上的惊喜,心中的苦痛也有了一个慰藉之处。
他就知道,他的琳琅这么善良,不会看不到他的痛苦,不会绝情到那种地步。
“琳琅……”他眸中竟是闪烁了几分泪意,母后去后,他血洗了皇宫,而后迅速登基,肃清异党。他几乎忙得没有时间停下来品尝他丧亲之痛,便奔赴追寻她的道路。
这一路以来,他紧绷着自己,像是一个不能停歇的工具,有时候疲倦得狠了,他就借酒麻痹自己,逼迫自己忘却凡尘一切的痛苦。
但所有的苦痛,在这一句轻轻的“你也是”当中,竟是有那般被慰藉到的温暖。
或许,就是为了这一丝温暖,他才如此强求,如此不肯放手。
“郡主,皇上来了。”
姜琳琅睡了一会,便被轻衣唤起来喝药,才喝完,外间便有宫女立于珠帘后,恭顺地通传。
她面无表情地将药碗放下,苦涩的药汁在口中弥漫,使得她面色白了又白,捻了一粒蜜饯,置于口中压了压苦味。
星眸平静无波,没有吭声。
还是轻衣咬了咬唇,打量了眼姜琳琅的神色后,做主对外间的宫女道,“知道了,先请陛下去前面用茶,我这就带郡主出来。”
那宫女福身,“是。”而后下去照做。
只姜琳琅慢吞吞地将蜜饯吃完,拿了帕子拭了拭手指,垂眉不知想了什么,低声,“走吧。”
轻衣见状,不知该松口气还是提下心,总之这位主子,是个好相与的没错,却对皇上对皇宫充满了排斥,叫她好些时候,不知该如何做了。
“奴婢替郡主梳妆。”轻衣伸手,扶着姜琳琅下了床榻。
“不必了。”
姜琳琅微扶了下自己有些松松垮垮的发髻,整了下衣裳,面不改色地抬了珠帘,径自朝外走。
轻衣:女为悦己者容,可这位竟是形象也不顾,看来郡主对陛下,当真是一点心思都没。
齐睿吩咐完朱劲松散播有利姜琳琅的传言和安抚朝堂的任务后,便赶着换了一身月白的袍子,直接奔栖霞宫来了。
白衣,不仅是因为琳琅喜欢他穿,也是他尚在戴孝期之由,不管为了哪种原因,除了必要时候,他还是选择白衣。
姜琳琅出来时,齐睿正捧着茶盏,也不喝,环视四周,似在考虑,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还需要什么摆件器皿。
宫人大气都不敢吱一声,但见陛下心情尚且愉悦,才心里稍稍放松些,只伺候时,还是不敢有所懈怠——
那夜皇宫流的血,叫人至今回想起来,都感到胆寒不已。